东宫长长的甬道上,一行人走得并不算快,可看起来个个都心事重重。
沈千南走在最后,一双狭长的细眼悄悄地,又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三人。
秦昱就不多说了,太子殿下不喜欢的人,他自然也跟着厌烦。
至于另两位,他已经到了看一眼都嫌多的地步。
枉他沈千南一向自命不凡,不止武艺精湛,一手用毒功夫更是出神入化。
可谁承想,这引以为傲的一身本领,竟然在江怀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他连江怀招式都没有看清楚,已经被人掐住了脖颈。
想到此,沈千南只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走在最前的秦昱突然回头看了沈千南一眼。
“说起来,本世子也有好些日子没来东宫了,这里一如往昔,还是被沈大人打理得井井有条,整个华京谁不知道沈大人有多能干。沈大人,皇伯父的千秋宴,你可得好好为殿下分忧啊。”
“世子过誉了,为陛下和殿下做事,沈千南万死不辞。”
“沈大人,前些日子威武侯离京祭祖,不知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回京。沈大人虽常年跟在太子殿下身侧,可毕竟是威武侯一手调教出来的,情分非比寻常。”
听到秦昱说起了威武侯,沈千南立刻正色道:
“侯爷命属下跟在太子身侧时,已耳提面命告诫过属下,要只忠于太子殿下。从属下到东宫的第一日起,属下的主子只是殿下一人。侯爷回乡祭祖,什么时候归京,属下怎么会知道呢。”
“好,说得好。”
一道苍劲霸气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听声音,应该是个气势十足的中年男人。
顺着声音的来处,江怀看到一个高大的穿着黑色衣袍的男人正从甬道的另一侧急急走来。
单看那男人的年纪,约莫比秦焰、楚牧等大上几岁,两鬓隐隐可见花白之色。
只论长相,绝不能说这人长得丑,因为其长相已不是一个“丑”字就能简单概括的。
该怎么说呢?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江怀从未见过如此“骨相奇特”之人。
放在人群中,绝对是一眼难忘的程度。
这人的头颅长得极大,连带着也有一张令人不能忽视的大脸庞。
从上往下看来,虽然两鬓黑发中夹杂了一些白发,但此人的发量十分惊人,估摸着是一般人发量的两三倍。
天庭异常饱满,在眉毛与发际线之间还有明显凸起的部分,让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凶意。
两条眉毛也比一般人的眉毛粗多了,“浓眉”二字已不足以形容其眉毛的繁密。
粗眉下的一对眼睛,更是大如铜铃。
江怀不禁揣测道:这人若对他人怒目相视,胆小的人一定会被吓破胆子的。
到鼻子了。
呵!
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鼻子,只是这鼻子未免有些太“一马平川”,简直看不出鼻梁骨的所在。
鼻子下方的人中还有些……长,一张大嘴直接让人想到了“血盆大口”这个词。
最要命的是,鼻孔朝天、嘴巴朝地。
可偏偏这些组合在一起,这人却有一股不同于寻常人的威势,令人绝不敢轻视于他,反而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敬畏。
此时他正大步行来,周遭的一切都沦为了他的背景板。
这人是谁?
好令人印象深刻的人!
只见秦昱突然大步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以一种十分夸张的喜悦说道:“见过威武侯。真是您老人家,您回来了。”
威武侯!
原来这位与众不同者就是威武侯。
果然是大白天不能说人,秦昱上一秒才提到威武侯什么时候回京,这人下一秒就出现了。
威武侯淡淡地扫了秦昱一眼,微微点头,就算打过了招呼。
他的目光停留在秦昱身后的江怀和秦忆身上,在二人身上来回移动。
不等他们开口,就听见威武侯轻笑道:“这就是在江湖上还算有些名气的灵隐宫少主与听风堂主?名声倒是响亮,只是弱不禁风。江湖中人,还是气派一些的好。”
说完,也不给几人反应的时间,竟直接扬长而去。
从头到尾,威武侯看起来都是那么……高冷。
对威武侯还算熟悉的秦昱和沈千南突然有些同情地望着江怀和秦忆。
这二人,不管站在哪里,都是木秀于林的存在,没想到,他们居然被威武侯明晃晃、赤裸裸地嫌弃了。
也是,像威武侯那般高大、厚实的人,哪有那么多,说句“万里挑一”都不为过。
江怀和秦忆更是面面相觑,自出道以来,还从未如此“吃瘪”。
二人正完全沉浸在威武侯与众不同的长相中,猛不丁地被人说“弱不禁风”,这可真够添堵的。
秦昱见状,立即解释:“江兄、秦兄,威武侯一向如此,就算对着皇伯父还有父王,也是这般‘直抒胸臆’,咳咳……”
似乎越描越黑了,说得这二人好像真的文弱似的。
江怀扯了扯嘴角,“世子,沈大人,无需相送,我们先告辞了”。
不等秦昱说话,二人立刻三步并做两步向外走去,好像后面有人追赶似的。
一直到出了东宫的大门,二人才停了下来。
秦忆猛地转身回头,狠狠地啐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老子纵横江湖多年,谁不说老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也不打量自己那副尊容,居然还嫌弃老子弱鸡。快走快走,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多待一刻都嫌多,走走走。”
江怀一向内敛,此刻也忍不住道:
“早知今日出门时就看看黄历了,既硬着头皮听秦曜瞎扯,又被威武侯个奇人狠狠地闪了眼,真是流年不利。秦忆,听风堂怎么从未提过威武侯的长相?若是早知道,也不会显得咱们二人如此没见识,被人挤兑都未及时怼回去。”
说起这个,秦忆也颇懊恼。
他倒是让听风堂的人查过威武侯的事,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威武侯曾救驾有功,不止救过皇帝的命,也是昭王的救命恩人。
本就地位非凡,为人又尤其口无遮拦,天底下就没有他不敢说的人和事。
偏偏,他说什么,也无人敢与他叫板。纵然秦焰与威武侯在朝堂上有些不对付,但秦焰念着威武侯的恩情,多数时候都有些气短。
“怎么没提过,听风堂的兄弟们说威武侯是世间奇人,这四个字可没说错吧。”秦忆梗着脖子回道。
“世间奇人。”
江怀默默地念了念这几个字,倒是没说错。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奇到那个地步。
终究,还是他见识少啊。
“对了,威武侯叫什么名字?”
“辛厉,辛辣的辛,狠厉的厉。”
江怀听到这个名字,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副令人难忘的容颜,以及那睥睨天下的神色,再加上这又辛辣又狠厉的名字,可真是……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