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团进入大厅后,陈三爷一撩长衫,于赌桌前落座,但法师团依然没有停止走动,围着大厅转了一圈,敲锣打鼓,像是给整个场子驱邪。
很快,法师团回到陈三爷身后,整整齐齐,三个编队,盘膝而坐。
张万历微微一笑:“陈先生,阵势不小啊!”
陈三爷呵呵一笑:“万历爷道法高深,小弟不请点世外高人坐阵,很难和万历爷对弈!”
张万历大笑:“道法之玄妙,和人多人少没关系,并非人多势众,就可制胜。”
陈三爷咯咯笑起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禅心荟萃,三教合一,愚不信旁门左道,只信黄钟大吕!”
张万历轻蔑一瞥:“可以开赌了吗?”
“当然!”陈三爷转头看了看红袖,“红袖,发牌!”
珠珠因为高度紧张,被替换下去,本局由红袖发牌。
“且慢!”张万历喝令一声。
陈三爷一愣:“怎么了,万历爷?”
张万历冷冷一笑:“赌资呢?”
陈三爷表情诧异:“赌资不是都挂在账上了吗?您放心,有现场荷官记账,不会出错!”
张万历目光阴鸷:“不行!必须把银票摆在桌面上!”
陈三爷一惊:“不至于吧?大家都是挂在账上,待比赛结束后……”
“至于!”张万历打断了陈三爷,“如果没记错的话,我赢了至少2000万了!我要求马上承兑!把银票都给我摆出来!你陈三爷,也需要把赌资摆出来!”
“万历爷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而是今天是赌赛最后一天,也是最后一局,之前,你说怕大家拿了银票单独返程,会出风险,今天不一样了,赌王大赛旋即结束,我如果输了,银票都归你,我若赢了,拿了银票,立马走人!”
陈三爷思忖片刻,道:“不是说好了吗?大赛结束后,统一核算,由青帮恒社的人护送大家离开。”
“不必!”张万历眼神决绝,“我道门中人,无需护送!况且,西川的徐司令也来了,即便护送,也不需要你的人,我方自有正规军,就不麻烦恒社的兄弟了!”
陈三爷倒吸冷气,转头看了看皮爷和杜月笙,皮爷和杜月笙面无表情。
陈三爷沉思片刻,转头一声大喝:“蓝月!你和账房吴师傅,马上核算一下万历爷的盈余,把银票都给他承兑!”
“是!”蓝月转身走向人群,和吴师傅嘀咕两句,转身去了账房。
很快,蓝月返回,手里抱着一个黑色皮箱:“三爷,这是万历爷所有的收益,总计2400万!”
“打开!让万历爷过目!”陈三爷吩咐。
蓝月把皮箱打开,摆在了张万历面前。
张万历瞥了一眼,用手摸了摸厚厚的银票,从下到上一沓沓拨动,最终呵呵一笑:“我的赌资已到位,就请陈三爷也亮亮吧?”
陈三爷立马对蓝月说道:“去账房再取2000万!”
“是!”
很快,蓝月又拎着一个皮箱走回来:“三爷,这是2000万!”
“好!”陈三爷接过来,将皮箱放在桌上,“现在,可以开赌了吧,万历爷?”
“我要验资!”张万历目光阴狠,“我这箱子银票是真的,我还要保证陈先生那箱子也是真的!”
陈三爷脸一沉:“外滩九号,青帮恒社,输得起!不会耍这些小伎俩!”
“小时使得万年船!对赌双方互相验资,也是赌场规矩!”
“好!”陈三爷咬咬牙,将皮箱推到了张万历面前,张万历用手一摞摞查验,轻轻拨动,很快检验完毕,呵呵一笑:“都是真的!可以开赌了!”
说罢,将皮箱推回陈三爷面前。
陈三爷冷冷一笑:“万历爷是客,打点吧!”
张万历一笑:“今天满天神佛就位,天神地鬼聚齐,沿江婴灵呼啸而至,谁是主,谁是客,还不一定呢!”
陈三爷点点头:“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拿起骰子,一丢,一二三,共6点。
张万历哼哼一笑,拾起三粒骰子,一把甩出,一二一,共4点。
陈三爷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还是庄家!”
“尽管发牌!”张万历冷笑。
“红袖,发牌!”陈三爷一声令下。
红袖大气不敢喘,这种赌局她一辈子都没见过,光是赌资就4400万,能在南太平洋买十个岛国。
手有点颤抖,但还是抑制情绪,从容地给陈三爷和张万历每人发了三张。
陈三爷低头一看,牌面甚好:梅花K、梅花5、梅花9,同花!
张万历依然没看牌,还是神仙般地淡定,他是高人,早已声称开了天眼,能够透视,不会像陈三爷那样看牌,否则便是有辱神仙尊威。
突然,张万历双手一叠,做了个金刚法印,双目微闭,念念有词,启动遁甲挪移之术。
陈三爷面前的三张牌突然颤动起来,他赶忙用手盖住,转头大喝:“金钟护体,华盖除魔!”
法师团早已各就各位,盲僧高高举起一副铜钹,啪地一拍,锵——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随即锣鼓大躁,钹铙齐鸣: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
盲僧虽然看不见,但一身蛮力,闭着个瞎眼,使劲儿敲,在他的带领下,法师团持铙持钹之人,撒了欢地挥洒,五金之音,鸣鸣震颤,刺得整个大厅的人耳膜嗡嗡作响。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陈三爷面前的牌,不再抖动,恢复了平静。
陈三爷赶紧看了看自己的牌,仍然是梅花K、梅花5、梅花9,谢天谢地,没被张万历换掉。
陈三爷一挥手,法师团骤然停止,唯独盲僧还在敲,他是瞎子,看不见手势,正敲得兴高采烈。
“老儒”郑小俊赶忙用胳膊肘戳了戳盲僧:“行了,行了!停,停,停!”
盲僧这才停了下来,满头大汗,意犹未尽。
陈三爷微微一笑,冷冷注视张万历:“底注1万,我先叫一轮,100万!”
张万历此刻也睁开了微闭的双眼:“我跟100万!”
“再叫100万!”
“跟!”
陈三爷一笑:“200万!”
张万历哼哼一笑:“400万!开你!”
“这么沉不住气吗?”
“我按赌场规矩办事,双倍开你,无关气度!”
“好!”陈三爷冷冷一笑,“唰”地将自己的三张牌掀开,众人探头一看:梅花K、梅花5、方片2!杂牌!啥也不是!
陈三爷大惊失色,脸色惨白,额头登时渗出一层冷汗:自己的梅花9被换掉了?什么时候换的?同花变成了杂牌!
张万历得意地一笑,拂尘一甩,瞬间将自己的三张牌掀开,众人俯首一看:黑桃7、红桃8、梅花9!789,顺子!
很显然,张万历用自己的方片2换掉了陈三爷的梅花9!
陈三爷倒吸冷气,嘴唇一阵哆嗦,不由地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张万历霸气一笑,“陈先生啊,莫小视玄门道术!你向来自视清高、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本尊这次从西川过来,就是要教训你这个后生!”
一把输了401万,皮爷有点坐不住了,挪了挪屁股,骚爷也面露惊恐,烧猪蹄脸一阵充血。
杜月笙依旧面无表情,周围大亨,乃至阔太太,心下一叹:陈三,不过如此,长了个好皮囊,腹中是草莽,真不及奇形怪状的张万历!
蓝月面现忧虑,开门就被闷了一棒槌,陈三爷今天凶多吉少,如果三爷输了,就死定了,她也死定了,死就死吧,只可惜,她肚子里的孩子。
蓝月一直有一个感觉,就是怀上了,这种感觉特别强烈,她知道自己的排卵期,留过洋的人就是不一样,会计算周期,那几天,她和陈三爷巫山云雨,她有十足的把握,肚子里应该有了一个小陈三。
唯有西川军阀徐司令,脸上洋溢着无法自抑的笑容,一种此行必胜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