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很正常么？”林悔听完，立刻反驳，“只要没有战争，人永远会越来越多，人一多便会生产出更多的资源，而更多的资源又会供养出更多的人口。这是很正常的良性循环，怎称得上是什么优点？”
    狸跃轻笑，目光从林悔的手上移开，微有嘲弄：“那你怎不见野灵系神只建邦立国？你要知道，不是任何一个种族都会去追求除了食物与繁衍以外的东西。贪婪是人族的缺陷，我很讨厌人族的原因便在于此，但我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人族能以『优秀』位阶的肉躯，比肩『远古』种族的最大依仗。”
    “好，且不提你的观点，那么秃豹族你该怎么解释？同样是本土种族，他们现在发展的可一点不差，不仅已经步入封建时代，涂胄的野心也绝远超一般人族。”
    狸跃神色变得平静：“你问的这个问题，恰就是我接下来要阐述的观点。正是因为人族在冢州扎根的早，与其他原生种族同步发展，才会使其他种族有机会得以在与人族的对抗中获得知识与技术。否则的话，冢州的原生种族绝不会开化，更不会分成什么‘古兽系’与‘灵妖系’，只会被后来大举入侵的神圣教廷一律打成野灵系，不会有任何反抗之力。”
    林悔皱了皱眉，说：“你说得有几分道理，至少逻辑自洽。但是这和我们讨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呢？我并不认为连冢州人族都抵挡不住的神圣教廷，其他同步发展的原生种族能够有什么办法。”
    狸跃答：“自然不是原生种族在其中起到的关键作用。只是原生种族与冢州人族的同步发展，铸就了冢州一段时间的文明兴盛。那时的冢州夹杂在四方势力之间，却无人敢动，因为冢州人族与其他原生种族共有二十四尊『神灵』驻世，足以联合起来抵挡任何一方大势力，这成功使冢州进入了一段发展的黄金时期。”
    “不仅如今，由于冢州内部并非一家独大，各族、各神系的神只具有，因此风气极为包容，任何一族的神只都不会遭到排挤。再加上外部压力巨大，各个种族之间不敢发生丝毫内耗，使内部变得空前稳定，直接使冢州成为了流亡神系的桃花源。”
    “时间近一些，有从北湖州逃亡至此的驽族；时间远一些，则有吝命阁、孽亭酒馆里的那些……嗯，总之，他们都是在神只世界流浪逃亡上千年的古老势力，最后落脚于冢州，若论扎根时间，若论法统，比神圣教廷不知早了几百年。”
    没想到孽亭酒馆也是逃亡于此的古势力。林悔大感意外，先是在心中暗想，不知道寞酒亭知不知道这背后渊源。旋即，他又忽然想起，湮寞神宗若是深究起来，实质上也是一个流亡神系。
    一瞬间，林悔顿时变得认真，因为这说明狸跃确实是在和他说一些交心的话，并没有在单纯的套近乎。他仔细琢磨了番狸跃的话里细节，张嘴好奇发问：“那么你的老板呢？这座品鲸旅馆难道也是……”
    “不，不是。”狸跃淡笑，含糊其辞道，“我的老板很神秘，我也不知道细节，不过可以肯定不是什么外来客，大概率是和冢州人族同时代的原生神只。”
    林悔若有所思，旋即感慨道：“那这倒是合理了……在神只世界流浪上千年的古老势力，即便再为狼狈，瘦死的骆驼也终究比马大。联合起来，确实可以对抗神圣教廷。”
    “对抗？看来你是真的没有亲身感受过神圣教廷的强大。”听到这话，狸跃嗤笑一声，侧过身子看向林悔眼眸，说道：“这些古势力不过是手段多些，各大神系觉得麻烦愿意给祂们几分薄面，真要与神圣教廷硬碰硬，能坚持一个神只年便算祂们厉害！”
    “我降世不过几个月，确实不知道神圣教廷是什么庞然大物。”林悔坦然道，“不过我也不在乎，毕竟我短时间内并不准备离开冢州，想必十年之内都不会与神圣教廷发生太多交集。”
    狸跃轻呵一声，摇头微嘲：“十年？林悔上神，你太乐观了。”
    “乐观……？狸跃，你又在打哑谜了。”
    “不，我没有打哑谜，我不相信都说到了这，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狸跃望向窗外，神色凝重：“实话说，从我给你那张地图开始，我就隐约猜测你是先天神只，只不过不敢确定。直到最近与你共事几场，观察到你的行事作风与神圣神只迥然相异，我才敢确认，你就是吝命阁口中的那尊冢州真神。”
    林悔眉头顿时拧成一团，他听完了狸跃的话，虽然稀里糊涂，心里却莫名开始变得如毛线团般发慌发乱。
    “神圣教廷马上就要卷土重来了。”狸跃如名仙真神只一样，双手藏在对手袖的袖口，望向天空的弯弯眼，透着忧虑与冷冽，“而且不止是神圣教廷，肃支怛罗也要再次东进，这是当年我们这些人留下的弊病。为了弥补，吝命阁的阁主已经出发了。”
    狸跃知道林悔又要发问，于是主动缓缓解释：“你在看地图时，应该发现了东南绿洲边界的突兀，并且可能还会疑惑，为何神圣教廷明明对冢州并不感冒，却仍掌握着东南绿洲。我现在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只有东南绿洲在神圣教廷手上，不是因为神圣教廷看不上其他贫瘠之地，而是因为在百年前肃支怛罗全面进攻冢州时，神圣教廷只守住了东南一隅！”
    “西北、西南乃至东北冢城，当年全部成为了肃支怛罗。最后是吝命阁、孽亭酒馆与品鲸旅馆三家联合向肃支怛罗的大修罗主情愿，肃支怛罗方才退去，但即便如此，神圣教廷仍百年不敢北进，哪怕他们对领土的渴望一如既往！”
    狸跃深深吸了口气，随后叹息：“现在来看，我不得不承认，引进肃支怛罗对抗神圣教廷是反抗军当年的一记昏招。冢州五分之三的土地变为了荒漠，为数不多的珍稀元素随着肃支怛罗的退去被全部掠夺，就算反抗军神只幸存下来了大多数，却也再难在贫瘠的资源面前团结起来，更不要提发展。”
    狸跃攥紧了拳头，语气中第一次出现了愤怒：“但是这一切说到底还是要归到神圣教廷的头上！”
    “无论是我父母的死，还是冢州变成如今的大漠，都脱不开神圣教廷贪婪无止境的侵略！明明我们只是想活下去，但是神圣教廷却一次又一次的发起侵略！”
    “不过……还好，你降世了。”狸跃语调忽降，他用一种称得上深情的眼神缓缓看向林悔，林悔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狸跃走到林悔面前，紧紧盯着林悔的脸，说：“无论你是不是阁主口中的真神，有了你这尊先天神只，冢州便再不用屈居人下，等到神系独立建成，神圣教廷将永不再能染指冢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