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是吧？”
马强有些恼火，他点燃了根烟，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配合警方的调查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我的委托人坐在这里，便已经尽到了义务！”
沈岩显然对这样的场合见怪不怪，以她的经验，眼前这个片警身上的气质有些粗犷，多半是一线下来的。
“法律赋予公民的权力和义务对等，但你的问讯已经涉及到我委托人的隐私，公民的隐私权收到法律保护！”
“除非他的隐私涉及到案件，否则，我的委托人不会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面对沈岩的寸步不让，马强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
“你的委托人失踪几个月又出现，和我手中的一起案件有相似之处！”
“办案内容我用不着向你透露！”
“呵呵，马队长，您真是执法者的典范啊！”
“既然是调查中的案件，那请问您这是讯问还是询问？”
沈岩自然知道，马强这只能算是普通的询问，崔师古完全有不回答的自由。
除非是讯问，才是必须回答的问话。
但是讯问的前提是，被问话的人已经作为了嫌疑人的身份，而且针对讯问，警察必须是出具传唤文件的。
而很显然，马强只是普通的询问，但是他却使用了讯问的一些暗示，令问话对象产生错觉。
这倒也谈不上违规，更多的是警察们常使用的一种问话技术。
尤其是针对崔师古这种见了警察哆嗦的前科人员，适当的虚张声势有时会有奇效。
既然沈岩点出了这点，马强朝做记录的警员点了点头，警员起身，随即端着两杯水摆在了崔师古和沈岩的面前。
面对有经验的律师，虚张声势自然起不到效果，马强只好改变了问话风格。
“这是询问，案件的内容我不能向你们透露。但这位崔道长神奇的失踪，这其中的缘由，对我们的案情侦破有所关联……”
“我反对，马队长，你这样不就是说我的委托人和一起案件有关吗？”
“如果是和我的委托人有关，那我们必须知道是什么案件，否则我的委托人可以直接离开。”
“而你……没有法律文件就说我委托人有关联，这事我们可以较真的……”
“好吧……”
马强无可奈何，但律师的话更加无懈可击，这件事情本就只是他个人的判断，完全没有证据。
“是一起人口失踪案，是十年前的案子。”
“我并不是说崔道长和这件案子有关，只是崔道长的失踪很像那件案子里的失踪……”
“我的委托人并没有失踪，他是去外地云游了。”
沈岩瞟了崔师古一眼，来之前，陶聪在电话里已经给她介绍了情况，而她心中也已经有了应对的说辞。
“他是一个道教人士，云游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
“所以，您的案子，和我的委托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何况，十年前，我的委托人还在监内服刑，不可能和这种失踪案扯得上关系！”
沈岩的话，让马强不禁愣了一下。
的确，这个道士是坐过十五年牢的，而他入狱前的人生经历，已经在入狱的时候被扒得干干净净了。
马强知道，那种入狱还背负神秘身份的事情，在现实中几乎是不存在的。
而正因为崔师古有过坐牢的经历，这反而可以证明他除了文物造假之外，其他的方面都没有历史问题。
难道是自己太着急，判断方向出现了问题？
马强轻轻摇了摇头，此时他已经没有在留下崔师古的理由。
他的身份现在只是民警，而不再是刑警。
他自行调查那起案件本身就已经属于违规，而面对这个当事人，他现在更是没有诘问对方的理由。
马强有些失落地看着崔师古和沈岩离开的背影，没有做声。
他静坐了良久，直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他的手放进了抽屉最下方压着的一沓牛皮资料袋里。
袋子里是一起案卷的影印件，也正是那起案子，让他从齐鲁省刑侦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成为了今天的片警马强。
两个少年、一个年轻女子，在莱海市神秘失踪，留下的线索寥寥无几。
当年的马强，凭借敏感的直觉，几乎可以断定这样的案子就是人口拐卖案。
他在追查的过程中，无意中却发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这样的人口拐卖案件，居然是海外的一个神秘贸易集团在主导。
马强顺着这根线，调查了这个贸易集团在国内的几个代理机构，还没有获得证据的时候，却引起了对方的警觉。
于是，仿佛一只神秘的大手，从背后默默掐住了马强。
停止调查的命令下来了，但是马强并没有放弃，他依然在调查这起案件。
这家贸易集团的背景很是复杂，他们在国内的贸易类型很多，而马强查到，其中一个渠道便涉及到在莱东地区的走私。
而这个走私集团，不但走私货物，而且贩卖人口。
然而马强的调查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那一只神秘的大手再次发威，在马强遭受几次严重的投诉后，他从刑侦队的精英，变成了莱海市的一名片警。
直到现在，他虽然也有所升迁，但依旧是在派出所民警的序列里打转。
那个大学当过侦察兵，又读了警校的刑侦精英，便已然被时间在警界的名录里悄然抹去。
马强就这样呆呆坐着，从傍晚下班，一直坐到了夜晚时分。
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失常，乃至对“失踪”这个词语，产生过度的敏感。
马强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他不断捋着自己的思路。
这个道士的失踪，他认定是和在乌仑的刘川一起，从事着走私的不法活动。
但是他现在没有证据，也没有权限更进一步开展调查。
所以，他不由得把思路转换了过来。
既然崔道士这里走不通，不如思考下这个刘川！
他是在神州长大的孤儿，他现在在乌仑从商。
乌仑！
马强突然想到，自己曾经在刘川的档案里，发现了一张乌仑的出身证明！
据福利院的管理人员说，应该是在收留时，跟随者婴儿襁褓一同留下的身份记录。
刘川——他是乌仑人！
还是孤儿！
那他有没有可能，同样是国际人口贩卖案件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