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倒是没想到这老头的反应。
舰桥上的其他人同样也被血棘君主的样子给吓到了，谁也没有见过血棘君主这样的一面。
在人们的印象中，所向无敌的血棘君主从来没有流过泪。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出去！”
托姆·血棘扭头对舰桥上的其他人大喝一声，那些人顿时鸡飞狗跳的逃了出去。
驾驶员在松开了船舵，转轮咔咔锁死，却让旗舰直冲冲的朝前方火力区撞了进去。
戴维淡定的伸出手，他的半边身子变化出大量黑色触手，轻柔的延伸出数米外，缠住船舵将其摆向另一边，让飞艇继续转向规避。
同时，他仔细打量起这个坐在舰桥宝座上的小老头，饶有兴致的感叹道。
“我是差点认不出你了。”
是的，眼前的人正是曾经那个被血荆棘铠甲控制后，从皇都一路杀到噬光森林边界的少年人——托姆。
这家伙当时就死在了戴维的面前。
对他来说，也就是一两年前的事情罢了。
但看托姆如今的模样，却如同过去了大半个世纪。
“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托姆喘着气，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为什么呢？”
戴维操纵着飞艇，随口问道。
“因为将我送到这里的，是你。”
“我？我还想问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不，都是因为你，是你战胜了战神的使者，是你让祂注意到了我，是你让我开始了永无止境的抗争，迈入了这个永恒的战场……”
托姆怔怔的看着戴维，眼神十分的复杂，似带着三分恼怒，但更多的却是敬畏。
“到底发生了什么？”戴维不解。
“……我，我本来已经死了，死在了战神使者的角斗场上。”
托姆低下头，拽紧了手里的权杖。
“但那个存在，可怕的‘战争’一直在神座上看着我，你战胜了战神的使者后，祂却没有放过我，反而将我的灵魂送入了这个世界……”
“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战斗……数不清的厮杀，数不清的战争，数不清的毁灭，这一次，我没有再屈服，我没有对任何东西屈服！”
说到激动处，托姆将手里的权杖重重的敲在宝座的扶手上，那奇异的红宝石权杖轻松将钢铁宝座砸出了一个凹陷。
“我一直在抗争，直到我得到了祂的认可，成为了血棘君主，成为了横扫数百世界的战争之王——可我知道……”
托姆的眼睛睁大，瞳孔颤动。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我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胜利……因为啊……真正的胜利……永远都属于祂……”
“只属于祂！！！”
他发出了一声不甘的大吼，似是想将心中的恐惧都发泄出来。
随后，他才抬起视线，满脸悲哀的看着戴维。
“所谓的胜利，就是祂的苏醒……祂就快要苏醒了。”
戴维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按住老人的额头，就像在安抚一个可怜的孩子。
“抱歉啊，没能让你真正的安息……”
被戴维按住的托姆又一次流下了泪水。
“你知道么，我一直在等你……八十年了，这八十年来，我没见过第二个能够胜过战神意志的存在……唯有你，唯有你做到过……”
“你就是我唯一的希望，你就是我最后的希望！”
托姆的话让戴维也忍不住有些感慨。
无论如何，过去的少年在战神的梦境中变成了征战多年的君主，他在神的意志驱使下打了无数胜仗，却由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过戴维·弗兰克。
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因为戴维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不屈与抗争……这便是属于他自己的战争。
正因为如此，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有成为一个只知道战争的傀儡。
直到今日，他还能清醒的对戴维说出这一番话……
实话说，托姆的这番坚持，甚至胜过了那位已经没啥理智的女武神。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何尝没有赢得自己的战争？
戴维笑了笑，松开了按住老人的手，指向他手中的权杖。
“既然如此，就让我见识下吧……那所谓的战神意志。”
托姆的手抖了一下。
但他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就释怀的松开了手，脸上还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啊……我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代表着某种战争权柄的权杖咣当落地。
宝座上只留一声感叹，再无一人。
托姆以自己的意志扔掉了战神赐予他的权杖，违背了战神意志的他，就此消失。
上一次，少年被铠甲控制，追了戴维八千里，最后却把铠甲归还给了戴维。
这一次，少年以自己的意志，“追”了戴维整整八十年，最后终于把权杖送到了他面前……
没有不甘，没有懊恼。
如此波澜壮阔的人生，也是过去那个在皇都乞食的少年梦寐以求的一生。
他在这里实现了自己的所有愿望。
他已经满足了。
……
戴维看着空空如也，摇头道：“无论如何，谢谢了。”
他伸出手，抓向那柄权杖。
此时，飞艇外的天空依然被炮火和炸弹的冲击笼罩。
但当戴维把手伸向那权柄的时候，夜空中的火光与炮声却被迅速出现的乌云笼罩。
戴维知道，真正的重头戏要来了……
他来找托姆，原本就是打着试探战神意志的意图。
只是他没想到，托姆竟然过了这么多年还能保持理智。
但少年的理智只能拯救他自己，却无法改变这里是战神梦境的事实。
战争之神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权柄轻易落入其他存在的手中……
……
莫名出现的尖锐警笛声在云间回荡。
飞艇大队护着已经完成转向的旗舰，一边用舰载重炮向下方海面的堡垒反击，一边掩护着旗舰撤离。
血棘的禁卫军们已经注意到那些诡异出现的云雾。
但此时的云层就相当于是烟雾弹，能够很好的帮助他们躲避堡垒的高射火炮，所以领航的飞艇不仅没有躲开那团诡异出现的厚云，还加速撞了进去。
与此同时，被禁忌物控制的海上堡垒也开足马力，轰隆隆的推开潮波紧追空中的舰队。
那个浮岛堡垒原本绝对没有这样的行动力，但疯狂的女武神让难以计数的血荆棘在海水中滑动，使得浮岛凭空多出了无数灵活的“鱼鳍”……
解放全部禁忌物神力的女武神释放了她的“战争之潮”。
过去在她面前消亡的各种存在都以血魂的形态复活。
它们中有骁勇善战的骑士、有庞大的战争傀儡、有数量可怕的凡人军队，甚至还有不少高位阶的超凡者……
这些踏浪而行的血魂被疯狂的战意笼罩，嘶吼着向高空释放出任何它们能够释放的攻击。
然而，那团很快将飞艇舰队笼罩的诡异云层上突然闪过一种奇怪的“灯光”，紧接着，一阵人耳难以接受的密集炮击声在云间响起。
那声音连成一片，如同一头宇宙巨兽的低沉呼噜声……
密密麻麻的炮弹就像钢墙一样从天空压下，一瞬间就将整片大海打成了碎片！
这让血荆棘铠甲都吓了一跳。
这种程度的火力，根本不是那支飞艇能够打出来的效果。
那云中，似乎出现了什么别的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