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月晒银沙
作者:顾灿   愚园梦魇最新章节     
    第六十九章 月晒银沙
    金磊说:“郑芝龙出身海商世家,后来招抚成为明朝称霸一方的军阀,又摇身一变成为南明唐王政府掌握兵权的重臣。所以东南沿海的海商对南明的抗清大业至关重要,弄得好就能把他们转化为抗清复的一支重要力量。”邢姬对谷宗义说:“天赐你有胆有识,成功地将海商转变为抗清的同盟军。”谷宗义说:“有些海商良知未泯,可以招抚他们为抗清建功立业,但像郑芝龙那样有奶便是娘,背主求荣的海商,他的反叛对抗清事业损失实在太惨重了。我对白先仕是以理服人,后来他成为我们的忠诚战友。我们和白先仕在东山岛一起观赏月晒银沙的奇景,日后成为知心朋友。”
    这时海盗头子带领两名海盗大摇大摆地上了天赐的葡式舰艇,大声喝问道:“哪位是管事的老板?”天赐笑容可掬地说:“在下姓谷,是这船队的领班。请多多关照。请问仁兄怎么称呼?”只见这名海盗头子一双丹凤眼,眉毛如两条蜈蚣,双耳硕大滴溜,两眼明眸如漆,方口紫唇,黄黑的胡须轻盈飘逸,额头天圆地方,走动时像一头狼狗。他声如洪钟:“本人姓白,你就叫我白老板吧。想必谷老大是头一回走这条海路,不晓得这伶仃洋上赫赫有名的黄胡子大侠。我们已经盯上你们二天了,因为风大浪高,没有动手,今夜你们想逃遁,我黄胡子怎么能放过这块大肥肉。识相的交出五千两白银就放船放人。”
    天赐装出一副胆小怕死、惶恐不安的样子:“好说,好说。”随后吩咐罗成:“你到我的舱房内抬出五千银白银给这位美髯公。”眉目间给罗成传递信号:准备动手,擒拿贼王。一会儿,罗成在舱内布置弟兄们分成三组,分别负责擒拿黄胡子和二名海盗。黄胡子见二弟兄抬出一只大箱子,放在他的面前。天赐毕恭毕敬地说:“这是五千两白银,请美髯公点验。”黄胡子见钱眼开,他与二海盗开箱清点银绽。天赐一声令下,弟兄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净利索地将黄胡子和两名海盗缉拿捆绑,交给天赐审讯。
    黄胡子猝不及防,就成了阶下囚,恼羞成怒,暴跳如雷,破口大骂:“雕虫小计,卑鄙小人!有种的,我们俩面对面的单挑搏斗!”天赐劝导说:“看这位英雄好汉,堂堂美髯公,不像是一位杀人劫财的贼匪,怎么也干起人人切令痛恨的海盗勾当?”这里天赐在审讯黄胡子海盗头子,那里罗成指挥小分队弟兄围歼黄胡子的三条海盗船,没到半个时辰就把三条海盗船上的贼匪全部缉拿归案。黄胡子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全军覆没,见天赐也是江湖上的一条好汉,风流倜傥,侠义肝胆,只得乖乖地投降。
    天赐以礼相待,设酒宴招待黄胡子和他的弟兄们。黄胡子在天赐的感化下,倾诉衷肠:“我原名白仕勇,字仲谋,别号南安海侠,祖籍福建泉州南安。白家本是泉州名门望族,从元代开始就从事海上贸易,有远洋船队到印度、土耳其和欧洲通商,做丝绸、茶叶和瓷器生意。白氏祖上曾与欧洲的马可波罗同朝为官,与马可波罗私交甚厚。早在明朝正德年间,西欧的葡萄牙、西班牙和荷兰、英国的东印度公司先后来到闽粤沿海,从事海盗活动,他们劫夺商船,掠卖人口,贩运违禁商品,武装袭击沿海城镇。”
    天赐说:“我从史籍上读到这段历史。嘉靖二年,明军在广东新会海面,击败了葡萄牙海盗商船,缴获其佛郎机大炮,并禁止与葡人贸易,封锁了全部通商口岸。葡人就与日本倭寇勾结,在浙、闽、粤沿海进行武装侵扰。嘉靖三十二年,葡人用欺骗和贿赂的手段,买通明海道副使汪柏,谎称商船遭遇风暴,请求准其在澳门居住,晾晒货物。不到十年,在澳门的葡人越来越多,以致于筑室千区,夷众万人。也就在这嘉靖三十二年,倭冠先后攻进上海、苏州、南通、泰州,第二年又攻入徽州、南京。这些海盗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兵火洗劫各地工商业城镇,长江沿岸百姓深受其害,对倭寇和海盗深恶痛绝。我的曾祖父曾经参加过戚继光、俞大猷的御倭战役。戚继光深通兵法,军纪严明,抗倭十余年,杀倭寇万余人,基本上荡平了倭寇之患。曾祖父经常跟我讲起他年轻时的抗倭战斗故事,所以我从小就十分痛恨海盗。现在我也从事海上贸易,深知海盗的危害。”
    白仕勇说:“嘉靖三十二年实行禁海闭关以后,海上贸易一落千丈。为了生计,我家只得偷偷地与葡萄牙、西班牙、荷兰和英国的东印度公司商船进行走私交易。同时与林道乾、袁进、李忠、颜思齐、郑芝龙等人先后将福建、广东沿海的百姓移民台湾,开发台湾的工商业,并多次协助明军击败了荷兰舰队强占澎湖和台湾的阴谋。天启四年,荷兰人终于入侵台湾,以后又在台南建立了赤嵌城。荷兰人在台湾征收高额人头税,把土地收归东印度公司所有,贪婪地掠夺台湾百姓的财富,还将大批台湾百姓掠卖到爪哇当奴隶。从此,我家就不断地与荷兰殖民者进行斗争,在海上从事袭击葡萄牙、西班牙、荷兰和英国的商船,成为台湾海峡和南海赫赫有名的海上侠客。我出生在台南,在众多兄弟中,唯独我从小聪明好学。我祖父就把我送到福建泉州老家,聘请老师教授学业。我十四岁就考中秀才,以后又跟随老师到长沙岳麓书院读书。可惜好景不长,李自成攻克北京,崇祯吊死煤山,满清八旗兵占领中原,蹂躏江南,我便辍学回台湾。父承子业,从事海上劫掠葡萄牙、西班牙、荷兰和英国的商船以及与这些外国海盗勾结的奸商货船,得到的钱财用于赈济穷苦的渔民和运货船民,人称黄胡子海上侠客,成为这一行的首领。前天我发现你的葡式三桅帆船,以为是葡人和奸商的船队,便一路跟踪到外伶仃岛,不料麻痹轻敌,中了你的‘欲擒故纵’之计,竟然全军覆没,落入谷大侠手中。谷大侠真不愧为江湖豪杰,有胆有识,胸怀抗清复清大志,令人钦佩。”
    天赐笑道:“原来白大侠竟然是儒家出身的海商首领,孔圣人在世,又要大声疾呼礼崩乐坏,世风日下了。像郑芝龙这样的海商首领都被明朝招抚并当上了官吏,白先生为什么不肯招安?”
    白仕勇说:“南明几个小朝廷,都是昏庸无能之辈,党派争斗,内乱纷呈,成不了大气候。我曾在唐王隆武帝手下当过一段时间的兵部差事,因为看不惯朝廷内部的明争暗斗,相互倾轧,便挂冠而去,下海又干起了老行当。”
    天赐劝勉道:“如今南明鲁王、唐王政府先后灭亡,只有永历帝还在风雨飘摇之中苦苦支撑。这次我从澳门率领船队,就是想劝说厦门郑成功的唐王抗清义师和浙东张煌言的鲁王抗清义师联合起来,都投奔永历帝的名下,挥师北伐,围攻南京,光复南明半壁江山,与北京的满清政府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不知白先生愿不愿跟随我加入这个郑张联盟的军队,为抗清复明大业贡献绵薄之力?”
    白仕勇说:“听了谷大侠一席肺腑之言,白某非常感动。你的郑张联盟计划听起来很有说服力,就怕郑张联而不合,南辕北辙。虽然如此,我还是愿意跟随谷大侠出生入死,哪怕牺牲身家性命,也要为之一搏。”天赐听后深受感动:“白大侠真是侠义肝胆,对南明时局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如此,为了南明抗清事业,我们还要努力拼搏,即使功败垂成,也要敢于冒险。”天赐命令船队继续向厦门航行。一路上他们纵论时局,彻夜长谈。
    罗成问白仕勇:“听说郑成功是福建南安人,出生于日本九州平户,母亲为日本田川氏。郑成功是个中日混血儿?听说白大侠也是泉州南安人,与郑家应该是同乡,一定知道有关郑成功的身世和郑氏家族的幕后轶事。”
    白仕勇说:“据我所知,郑成功原名郑森,字明俨,号大木,祖籍是河南光州固始县人,后来迁居福建漳州,又移居广东潮州,至始祖隐石公定居福建泉州南安县。到郑芝龙这一辈时,家境贫寒,十八岁就外出闯荡,沦为海盗,与日本浪人关系密切。郑芝龙娶日本女子田川松为妻,明天启四年农历七月十四在日本平户海滨生下长子郑森。郑芝龙凭着自己在海上混迹练就的海盗本领,成为在日本的华侨海盗首领的义子,继承了一支庞大的海盗走私船队,并逐渐成为作乱东南沿海的海盗集团头目。后来郑芝龙被大明朝廷招安,他反戈一击,成为剿灭海盗的有功之臣,擢升为掌握福建十万铁甲军的指挥官。郑芝龙以此作后盾,通过大规模的对外贸易,成为富甲一方的海商巨贾。”
    罗成问:“听说郑成功的同胞弟弟一直没有离开日本?”白仕勇说:“因为日本幕府不准他的日本妻子田川松子离开日本,他只得将七岁的长子郑森带回福建南安,专门聘请名儒教授儿子学业。郑森从小聪明好学,十五岁就考上了秀才。乱世之中,郑芝龙送长子郑森到南京国子监太学读书,拜礼部尚书钱谦益为师。郑芝龙在闽粤沿海和台湾很有号召力,他曾将成千上万的闽粤百姓迁居台湾。移居台湾的闽粤百姓已达十余万人,对台湾的开发和建设贡献极大,郑家在台湾的部下众多,势力相当雄厚。郑芝龙拥立唐王朱韦健有功,很受朱韦健的赏识和信任。朱韦健称隆武帝后,将郑芝龙晋升为建安伯,爵封平国公,执掌隆武帝的兵权。郑芝龙带二十一岁的长子郑森去见隆武帝,隆武帝听说郑森十五岁就考上了秀才,在南京国子监太学读书,拜礼部尚书钱谦益为师;又见郑成功一表人才,谈吐不凡,十分赏识,便问他救国之策。郑森引用岳飞的一句名言‘文官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隆武帝朱韦健为拢络郑芝龙,赐郑森为国姓朱,更名朱成功,又称国姓爷,还晋封忠孝伯,二十二岁任御营中军都督。郑成功有四个弟弟,同母的是未能离开日本的田川次郎左卫门。”
    天赐问:“郑芝龙这么受到隆武帝的重用,后来为什么又投降满清了?”白仕勇说:“清军占领南京,福王投降后,明朝官绅张国维等拥立鲁王于绍兴,不久,黄道周和郑芝龙等又拥立唐王于福州。张国维和黄道周等人是主张坚决抗清的,他们得到浙闽广大百姓的支持。但是这两个小朝廷之间,为了争夺‘正统’,彼此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而且各自内部也都是党派纠纷,争权夺利,根本不能配合作战。清军江南督师洪承畴乘机利用鲁王和唐王之间的纠葛以及他们内部的矛盾,采用分化离间的策略,首先诱降了鲁王政府拥有重兵的方国安,接着又以同样的手段诱降了唐王政府拥有重兵的郑芝龙。洪承畴以‘附清同乡’的名义给郑芝龙写了劝降信,郑芝龙接信后决意要解甲降清。郑成功是个秀才,又拜儒学大师钱谦益为师,他准确无误地分析出洪承畴居心叵测。在郑芝龙前往清营降清之际,拉住父亲的衣襟,跪哭着劝阻。可是郑芝龙一意孤行,结果被洪承畴扣押。你们可以想象,郑芝龙出身海商,看重的是功名利禄,投靠的是有权有势的主子,他曾经尝到过招抚的甜头,眼看南明唐王朱韦健偏安福州一偶,将稀兵微,气数已尽,经不住老奸巨滑的大汉奸洪承畴的威胁利诱,心想再次招抚,还能得到高官厚禄,不顾长子郑成功的反对和哭谏,接受洪承畴的招抚,落此可悲下场。”
    天赐说:“郑芝龙出身海商世家,身上难免存在着海商的种种劣根性,卖主求荣也在意料之中。郑成功深受儒家学说的熏陶要比他父亲强多了。”罗成感叹道:“张国维和郑芝龙投降满清后,两浙很快失守,张国维自杀,鲁王逃亡海上。清军打败了黄道周的义师,占领了福建的许多城镇,隆武帝被俘遇害,唐王政府覆灭。”
    白仕勇说:“郑芝龙投降满清后,郑家的遭遇十分凄惨,下场非常可耻。清军抢劫了郑家,郑成功生母田川氏为免遭清兵侮辱,剖腹自杀。国仇家恨,逼迫郑成功在广东南澳岛起兵,旗子上写着‘忠孝伯招讨大将军罪臣朱成功’。”罗成说:“看来郑成功是个知恩图报的忠臣,不像他父亲那样,见利忘义,背主求荣。”
    天赐说:“郑成功也是逼上梁山。听说他治军极其严厉,不准将士虏掠奸淫百姓,军队纪律严明。起兵后又攻占了厦门鼓浪屿和小金门烈屿两岛,后来又攻克漳州和泉州,控制了北起浙江舟山,南至广东潮州、惠州的东南沿海一带。西南的桂王政府放弃了肇庆、梧州,仓皇西奔,投靠了农民军李定国。现在东南有郑成功,西南有李定国,他俩成了最后二位坚持反清复明的南明官员。我想,要是他们俩联合起来,东西夹击,南明就有希望将满清赶出江南,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南明半壁江山就可保平安了。”
    白仕勇说:“以我之见,郑成功从小受家庭潜移默化的熏陶,难免不沾染海商世家的习气。一般的海商都是投靠比他强悍有权势的头子为主,等到自已羽翼丰满时就自立为王,不想再受人牵制。他们喜欢割据为王,雄霸一方。他们很难与人真心诚意地建立同盟,共图抗清复明大业。”天赐说:“不管怎么样,现在南明只有这两支坚持抗清复明的军队,哪怕是暂时联合作战,对满清也是沉重打击。两只拳头同时出击,总比一只拳头强。”
    他们仨人在船舱里边饮酒边纵论抗清复明时局,不觉天已破晓。东方海平面上那颗耀眼的金星冉冉升起,随后一抹朝霞飘浮海上,太阳就要出山了。天赐走到甲板上,呼吸新鲜空气,望着那颗行将湮没在阳光里的金星,思念起初恋的金星女郎,仰问苍穹: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我们的儿子,你在哪里?宇宙无限,难道你们真的迁居天秤星座了吗? 我相信有朝一日,我们还能见面的。”
    天赐他们的船队航行到南澎列岛海面,白仕勇提醒说:“这一带海域经常有荷兰等海盗船出没,他们武装劫掠过往商船,将船上的货物抢走,船员贩卖到爪哇当奴隶。”天赐用望远镜在海面上搜索,故然发现前方有一列挂着荷兰旗子的船队向他们驶来。天赐说:“来者不善,我们要作好战斗准备。我看还是采用‘麻痹战术’,在这艘葡式舰船上挂起葡萄牙国旗,麻痹敌舰,等到靠近炮火火力范围时,打他个措手不及。”白仕勇兴奋地说:“此计高明,好好惩罚这些耀武扬威的西欧海盗。”罗成命令各舰船排成V字形,舰队所有的铜炮,上好炮弹,瞄准敌舰,听候命令,随时准备炮击。
    荷兰舰队有三艘舰艇,正编队加速向天赐的舰队靠近。看来他们对挂有葡萄牙国旗的天赐那艘葡式舰艇的真伪存有疑虑,只见旗手在舰楼上打着旗语问:“你们是葡萄牙的舰队吗?”天赐命令旗手回答:“我们是葡萄牙的运货商船,其他的船只都是我们租用的中国商船。”荷兰舰队将信将疑放慢了速度,继续向天赐的舰队靠近。眼看到了炮火射程范围,天赐果断地下令各舰船上的铜炮集中向荷兰的那艘主力舰猛烈炮击。天赐的葡式舰艇上的火炮命中了荷兰主力舰的船舵和中间那根桅杆,那艘荷兰主力舰失去了动力和方向,在海面上打转。其他二艘荷兰舰艇见势头不妙,掉头就想逃窜,天赐下令舰队保持V字编队全速追击。那二艘荷兰舰艇先后中弹,他们边回击边逃遁,但是终于被天赐舰队的密集炮火包围,只得挂上白旗投降。
    在天赐的指挥下,他们赢得了这场海战的全胜,缴获了荷兰舰艇上抢劫中国商船的非法所得银锭上万两、珠宝几百件,还有西班牙银元二万两,以及准备贩卖到爪哇去当奴隶的近百名中国水手和渔民。罗成报告说:“荷兰海盗头目已经中弹身亡,三艘舰艇上的大班、大副和水手共死伤十余人,我们的弟兄也有重伤三人,轻伤二人。”天赐和罗成、白仕勇商量后决定:“既然荷兰舰艇已挂白旗投降,缴获的银两珠宝充当抗清的军饷,被荷兰海盗俘获的中国水手、渔民发给安家费用,予以遣返。荷兰舰艇上的伤员和船员发给医药费和生活费,让他们返回台湾赤嵌城。”荷兰舰艇上侥幸活着的船员对天赐的宽大处理非常感激,二艘荷兰舰艇拖着受重伤的主力舰缓慢向台湾驶去。
    天赐对罗成和白仕勇说:“我们的舰队先驶向东山岛休整二天,也好让那些被荷兰海盗掳掠的中国水手和渔民在东山岛上岸各自回家与家人团聚。”白仕勇说:“东山岛的陈城地处诏安湾,非常安静隐蔽,我们经常在那里停泊休息,陈城还有我家亲戚,可以上岸住两天。”白仕勇看着远去的荷兰舰队感慨道:“想不到谷大侠和罗公子对海战那么在行,打了一场漂亮的歼灭战。我们经常受到这些荷兰海盗的侵袭,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痛击过荷兰海盗。”罗成谦虚地说:“表哥和我经常航行在东南沿海和长江水道,身在江湖河海,既做生意,也从事抗清战斗。我从小就跟随我父亲在辽东宁远与满清八旗作战,实战的经验已积累不少。但是像这样漂亮的海战还是头一回。”天赐说:“平时经常学习些兵法战术,到打仗时就能应用上。机会和成功只会给那些有充分准备的人。我们要加紧扩大舰队,训练海上作战和登陆的能力,将荷兰海盗赶出台湾去。”
    天赐他们的舰队缓慢地驶入诏安湾。只见海湾内风平浪静,潮水缓慢涨落,而港湾外却是波涛汹涌,黑浪如山,海底潮流湍急,隐伏着无声的凶险。潮退后的港湾海面平静如镜,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晒得沙滩如银。东山鸟的海沙极为细腻,踩在上面软绵绵的,一点也不沾脚。延绵六十里的滩涂,由七个月牙形的大海湾首尾连接而成,在皎洁的月光照射下,呈现出“银沙晒月”的奇观。
    天赐他们仨人下得船来,飞驰在月光下的沙滩上。三人的身影在月光的照射下,就像三把飞驰的神剑。脚下的沙滩如银,踩在上面软绵绵的,悄然无声,轻盈如飞。万籁俱寂,神秘莫测,浮想联翩。奔跑累了,他们仰卧在金銮湾银色的沙滩上,仰望星空,观看那九霄云外的月宫,皎月如镜,仿佛断断续续地听到板斧砍伐月桂的铿锵之声,隐隐约约地听到寂寞嫦娥吹奏玉箫的天籁之音。
    白仕勇说:“我带你们到东山岛上东北隅的铜山古城去看看,那儿有一处诗情画意仙境般的桃花源。”他们仨人驾驶一艘舢板,在礁石中穿梭,恶浪滔天,惊涛拍崖,如山峦般的巨浪时而把舢板抛到浪尖上,时而又坠入浪谷中,似雷鸣般的浪啸扑面而来,打得他们全身湿透,像只落汤鸡。他们摸着礁石终于来到东北隅的铜山,像海盗般攀附着礁石爬上了最高峰。他们看到了古人镌刻在巨石上的摩崖石刻,就像天书一般难以揣度。铜山古城堡筑在巨石之上,都是用整块石头垒砌,坚固得像碉堡一般,山下渔民的房子也都是用整块石头建造。铜山峰顶中间最高处有一块至少六万斤重的圆形巨石,坚如磐石般屹立在那里,鸟瞰全岛美丽风景。一阵阵西南风吹过,只见巨石在风中微微摇动,但是仍然像个不倒翁似的保持着翩翩风度。
    白仕勇说:“这是一块奇异的巨石,人称‘风动石’,只有西南风才能使它随风摇动,就像给人点头打招呼似的,其它方向的狂风暴雨,它都岿然不动。”一会儿海上风平浪静,白先仕带着天赐和罗成来推巨石,故然只有站在西南角,稍许用点劲向东北方向推,就能推动它,微微晃动。真是危危乎欲坠不坠,左右摇晃,让人胆颤心惊。
    罗成担心道:“我们仨人使足全身力气会不会就这样把它推入了海中?”白仕勇笑道:“真是多余的担忧。你哪怕几十人用足吃奶的力气,也推不倒它。它就像一个不倒翁那样摇头晃脑,但是仍然岿然屹立。”白仕勇说:“你们看,在巨石的右前方有一块石碑,上面镌刻着明朝水师提督程朝京的诗句:‘五丁欲举难为力,一卒微排不饱餐。’说的是,五个壮丁吃饱喝足了也难以撼动它,一个饥饿的小卒只要站在西南角上向东北方向轻轻排上一脚就能使它晃荡半天。”
    天赐望着这块石碑,看着眼前的古城堡,赞不绝口:“这里正是我想要的一块风水宝地。我们可以在这个古城堡里建立我们水师的秘密联络站,在山崖峭壁上筑个藏宝洞贮藏我们的金银财宝,军需物资。我想把刚才我们缴获的荷兰海盗船上的金银财宝藏在这个秘密的藏宝洞内,白大侠对东山岛非常熟悉,就交给你看管。我们先用五千两白银招募水手,购置舰船,训练水师。”
    白仕勇感激道:“谷大侠这么信任白某,我一定训练出一支精干的水师,听候你的命令,抗清复明,召之即来,战之能胜。”罗成说:“我们今晚不如就住在这古城堡里,既隐蔽又浪漫,就像陶渊明的海上桃花源一般。”仨人就在这古城堡歇息,商量如何说服郑成功与浙东的张煌言以及西南的李定国联合,将抗清复明大业坚持到底。此情此景,天赐诗兴大发,吟咏成一首七律,书写在古城堡墙壁上:
    月 晒 银 沙 滩
    风动石摇海潇潇,月晒银沙映九霄。
    诡秘神异金銮湾,仰望月桂听玉箫。
    天赐和罗成、白仕勇在铜山古城堡过了二天海上桃花源般恬静浪漫生活。第三天,天赐和罗成告别白仕勇,率领舰队向厦门驶去。被荷兰海盗虏掠的大部分水手和渔民都愿意留下参加抗清水师,白仕勇很快招募到了数百名水手和渔民,建立一支精干的舰队。他以东山岛铜山古城堡为水师基地,在崖洞内建筑了一个秘密藏宝洞,贮藏金银财宝和军粮物资,一个战略水师基地逐渐建立起来。
    天赐他们的舰队航行到厦门港外的东碇岛海域,又遇见几艘海盗船拦住去路。罗成见桅杆上悬挂着郑家军的旗号,就叫旗手打信号:“我们是郑大将军的友人,有事想到厦门岛见你们郑大将军。”可是来者却并不理睬,继续气势汹汹地向天赐的舰队驶来。天赐说:“这些人可能是冒充郑成功的舰船,干的却是海盗的勾当。命令各舰艇作好战斗准备。”又命旗手打信号:“停止前进,再靠近就开炮了。”那几艘海盗船并不听从警告,继续高速向天赐的舰队驶来。天赐下令开炮,密集的炮火打得海盗船挂起白旗投降。天赐说:“既然他们投降了,就停止炮击。发信号叫他们派代表来谈判,有伤员给他们医治。”
    不久,船上派出三人代表来到天赐的葡式舰艇谈判。其中有一名头目自称是郑氏族人,名叫郑彩。他说:“郑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郑芝龙是他们的首领。自从郑芝龙投降满清被扣押后,郑家军就群龙无首了。其实是郑芝龙的弟弟郑鸿逵拥立唐王朱韦健在福州称帝,建立隆武朝廷的。隆武帝为了笼络郑芝龙,不仅将郑芝龙爵封为建安伯,晋升平国公,执掌兵权,还将他的长子郑森赐国姓朱,改名成功。郑芝龙投降满清,是自寻死路,他贪图高官厚禄,没有文化,愚昧无知,缺乏分析判断敌我形势的能力,更与他一意孤行,不听族人忠告有关。现在郑芝龙这一门在郑氏家族中威信极低,他们是咎由自取。”
    天赐问:“那他的儿子郑成功是个秀才出身,应当有能力执掌郑氏家族的牛耳了。”郑彩气愤地说:“别提那个寡情薄义的小子。我和弟弟郑联在厦门岛起兵抗清,鼓浪屿已是我们弟兄占领的水师基地,我们兄弟俩在郑家军中是响当当的一大海上势力舰队。他郑森因为唐王赐了个国姓朱,改名朱成功,摆起国姓爷的架子,不把郑氏家族放在眼里了。郑森在广东南澳起兵,后来在广东兵败回到福建,他想争夺郑氏家族的霸主地位,用卑劣的欺诈手段来收编我们弟兄俩的军队。那时我正好有事离开厦门岛,由我弟弟郑联留守。我弟弟头脑简单,郑森说给他送去一千石米,请求登岸休息。当时我弟弟正为缺少军粮发愁,听说他郑森送米上门,求之不得,就高高兴兴地放他上了岸。谁知人面兽心的郑森一上岸就强占了厦门岛,还将我弟弟郑联杀死,把我们兄弟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军队全部人马和舰艇吞并了。郑森几次三番的不义之举,使他在郑氏家族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可是他并没有从中吸取任何教训,现在虽然名声在外,风光依旧,可是失败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听说你们要与郑森商量联合抗清的大事,我奉劝谷大侠,与郑森打交道时可不要头脑简单,要多长几个心眼,否则会吃大亏的,弄得不好像我那苦命的弟弟郑联那样惹来杀身之祸。”
    天赐和罗成听后感到非常震惊,但是仍然好言相劝:“现在大敌当前,你们郑氏家族要团结一致,一心一意地抗清。你们内部相互残杀,会给满清有可乘之机,不利于南明的抗清大业。再说你们筹集军饷不能依赖抢劫百姓的钱财,这样百姓就不会再支持你们郑家军了。孟子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但要取之有道,用之于民。我这里有五百两银子,捐赠给你们伤员作治疗慰问费。回去与郑成功摒弃前嫌,以抗清大局为重,团结起来,振兴郑家军,将满清贵族赶回辽西去。不要再当海盗抢劫商船了。”郑彩说:“谷大侠一番肺腑之言,说得我心服口服,真乃名闻海内的江湖豪杰。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大义,我不与郑森再计较个人恩怨。为郑氏家族的振兴,我会支持他的抗清复明大业。”郑彩驾驭他的战舰驶离东碇岛,向南碇岛方向航行。
    罗成说:“想不到郑森是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用火拼的手段在郑氏家族中树立自己的威望。我看你这位南明说客要吃闭门羹了。”天赐说:“从郑彩的口中,我们进一步了解到郑成功的身世内幕和性格缺陷。他出身海商世家,家庭潜移默化的影响给他的人生深深地打上了海商兼浪人的烙印,他一生也摆脱不了海商的思维模式,浪人的性格品质。他这两大性格特性制约了他的行动纲领,他们只是为了自身和家族的利益而参与抗清斗争,对于其他抗清势力只作道义上的声援,不会有实质性的联合。这样必然会阻碍东南沿海和西南腹地的抗清力量的战略联动。虽然如此,我们还是要劝说郑成功加入这个抗清战略联动的框图中来,让南明今后的抗清斗争按照我们设想的路线图进行。再说礼多人不怪,我们手中还有钱牧斋的信函这张王牌作为敲门金砖,表弟你尽管放宽心,绝对不会吃闭门羹的。”
    罗成调侃道:“你这位南明说客比战国说客双雄张仪和苏秦还厉害,不过我可不想像苏秦那样落得个被齐国国王五马分尸的悲惨下场。”表弟兄俩兴奋地开怀大笑。
    金磊说:“郑成功和李定国是南明最后两位坚持抗清复明大业的朝臣,由于他们的坚持,使抗清斗争坚持长达四十年。”邢姬说:“天赐是一位南明说客,在南明福王、鲁王、唐王和桂王几个小朝廷中来回穿梭,千方百计想说服那些君臣联合起来,消弥隔阂,团结一致,共同抗清。你在南明抗清战斗中功不可没。”谷宗义感叹道:“我虽说是一位雄辩的南明说客,到处奔波,劝说那些南明君臣,合纵连横,抗清复明。但是那些南明小朝廷内部党派争斗,宦官专权,听信馋言,主张坚决抗清的忠臣良将受到排挤打击,兵败殉国。而那些奸诈小人,手握重兵,经不住满清的诱降,背主求荣,投降清军。我这个南明说客,真像当年的孔子,周游列国,徒劳无益,惶惶然像一只丧家之犬而已。即使如此失败,但是我良知未泯,还要继续充当南明说客。”三人继续时空倒流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