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院易忠海家对面，一个头发全白了的老太太坐在门口，身上穿着老棉袄。

    老太婆似乎不怕冷，手里端着一个瓷碗，碗里面放着一个白面馒头，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白馒头。

    馒头已经冷了，有些发硬，但老太婆依然执着的一口一口的啃咬，每咬一口，她那脸上因为瘦下去之后松弛的皱褶皮肤便会抖动一下。

    这就是被放出来的贾张氏了！

    贾张氏在里面苦头吃大了，她是1906年生人，今年算虚岁六十了，可看起来跟七老八十似的。

    她在里面，天天盼着儿子来看她，告诉她什么时候能出去，但儿子孙子儿媳妇儿，一个都没有来看的。

    后来今年，也就是前几天，她被放出来，回到四合院才发现，儿子没了。

    这两天，贾张氏一直在吃，甭管秦淮茹辛辛苦苦从哪找来的好吃的，甭管是给谁吃的，她都吃，似乎要把在里面那些日子没吃的，全部给找补回来。

    “老易，我看秦淮茹她婆婆这个样子，弄不好要出事儿。”刘海忠从窗户那儿看了一眼贾张氏说道，“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儿，大家都过不好年。”

    “没事儿，她一老婆子，儿媳妇不爱，孙子不疼的，能出什么事儿？”易忠海没有太过在意，喝了口茶说道，“他要对付曾旺财，但曾旺财现在是他能对付的？曾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她就是把一身肉都不要了，也对付不了。”

    自从曾旺财解决了没回来的问题，曾家重新恢复以前的样子。

    这就导致，科长级别的易忠海和副科长级别的刘海忠暂时偃旗息鼓，没有敢继续和曾家作对。

    差距太大了。

    但贾张氏可不是，回来后了解了儿子怎么死的，贾张氏便进入复仇模式，每天也不多言语，有吃的就吃，吃完了到处去溜达，谁都不知道她去哪。

    “老易，这次厂里组织的支援汽车公司的事情，你怎么看？”刘海忠不再说贾张氏，转而说起最近工业圈内的大新闻。

    汽车公司正式开始准备组建，一家新的，从无到有的汽车制造厂，首先要准备的是地皮，但这个到处都是，不需要动员；其次便是人员设备，设备不去说，机器没有思想，不需要动员，唯一需要动员的就是人。

    从老牌的汽车制造厂，军工厂，到普通的机械厂等，都收到了部里的动员令，动员令上提出，要支援建设汽车公司，需要一部分有技术，能吃苦的人去支持建设。

    为什么说需要动员呢？

    因为基层人员不如上层知道的多，也不如上层的选择多，工作是影响一辈子的事情，基层的人员觉得，从无到有的汽车公司，还是和私人合股的单位，不靠谱，不稳定。

    “怎么，你想去？”易忠海没有回答，反问了刘海忠一句。

    “有点儿心动！”刘海忠很犹豫，“我那个亲戚你知道，现在不怎么爱搭理我，我打算过年去走动一下，要是还没有动静，我就去汽车公司，按照管理，我这个副科级别的过去，怎么也得升一升，当个科级的干部......”

    刘海忠当了小组长，成了副科级的干部，不仅没有满足官瘾，反而深陷其中，非常不满足现状。

    “如果你要去，我也拦不住。”易忠海点了点头，没有劝刘海忠，只是说起时间问题，“时间还早，现在考察团都没有回来，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你还有时间想想，我琢磨，技术人员就算过去，最快也得明年年中，你先看看，对了，明儿厂里发福利，咱俩一道回去。”

    “成，对了，工业券你准备用来买什么？”

    “我想去买一台电视机。”

    “嘿，跟我想一块去了，我都问过了，咱俩可以要到票，现在买那个的人不多。”

    “那肯定，那么多钱呢，而且节目也不太多......”

    开播才几年的四九城电视台，如今除了星期二，每天都有节目播出，只是节目形式花样很少。

    不过，这对现在来说，已经很了不得了。

    易忠海和刘海忠都想去买一台电视机，过年的时候也好乐呵乐呵，他俩听说，五八年的时候，四九城全城也就几十台电视机。

    现在情况可能会好些，但也好不到哪去，谁家有一台电视机，那面子可就大了。

    外面，秦淮茹忽然回来了，臂弯中挎着一个包。

    她来到门口，看到婆婆在吃冷馒头，忍不住说道：“妈，你就算要吃，也热一热再吃啊，还有，棒梗和小当大了您不管可以，槐花总得管管吧？”

    “我管她去死！”贾张氏恶狠狠的骂道，“谁知道她是谁的野种，我不掐死她就不错了，还让我管她？”

    贾张氏心态全变了，看谁都跟仇人似的。

    尤其是对自己不在的时候出生的槐花，贾张氏最为愤恨。

    贾张氏具体了解到了儿子的死亡日期，再了解到了槐花的出生日期，内心一算，觉得槐花是儿媳妇儿跟野男人生的野种，是让老贾家蒙羞的存在。

    儿子没了，大仇未报，儿媳妇儿不守妇道......

    这两个就是贾张氏心中最大的仇恨。

    “你要是再这么说，你就出去，去乡下！”秦淮茹不答应了，顿时不管是不是在外面，冷声说道。

    “凭什么我去乡下？要去也是你去！”贾张氏一下子火了，站起来和秦淮茹开撕，“这是我老贾家的房子，你赶我出去？笑话，就你现在的工作也是......”

    “你想说顶岗是吧？”秦淮茹冷笑打断贾张氏，“你去打听打听，你儿子给家里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就他那样，谁让我顶岗？”

    争吵声把易忠海和刘海忠吵出来，二人不去管贾张氏，只是劝秦淮茹冷静，不要生气什么的。

    “一大爷，二大爷，您看她......”秦淮茹感到一阵凄苦，眼泪珠子吧吧往下掉，“有她这样当奶奶的吗？专门和孙子抢食儿吃，眼看过年了，我连家里包顿饺子的面都没有存下来，全被她吃了。

    “你吃就吃吧，好歹给孩子留一口对不对，她倒好，只管自己个，就连您送的给槐花熬粥的大米，她都不放过......”

    进去过的贾张氏丝毫不怕，横了俩人一眼，自顾自的进去了。

    “这也是头疼！”易忠海皱眉道，“你这样，明儿不是你们厂要发福利了吗，东西回来你搁在我家，让你一大妈给你收着，今年过年就在我家吃，到时候给你婆婆留一份，慢慢来，她到底是你婆婆，缓和一下关系就好了。”

    秦淮茹能说什么，只能答应。

    她在家把孩子招呼吃了，一扭头出去，在曾家这边站住，喊了婶子，进了曾家，和陈玉梅说话。

    “婶儿，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和我叔说说，让我去汽车公司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