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冷，我们加快了步伐。

    走了一阵子，路边站岗的小崽子认出我们，赶紧上来领路。

    一路上了寨墙，有小崽子通报杨文成，他急匆匆跑了过来。

    “你们咋又上来了？”

    我笑着说：“闲着没事儿，过来瞅瞅他们的台子搭得怎么样了。”

    “你们瞅瞅吧，刚才还忙活着呢。”

    我走到墙边，往下面一看，距离寨门不到百米的地方，点着好几个大火盆。空地上已经用圆木搭起了一个底座，大约五米见方，不算大，但行刑足够用了。

    底座旁边停着三四辆大爬犁，上面拉着圆木，还没卸下来。

    十几个敌人正坐在两个火盆旁吃饭，也看不清他们的脸。

    杨文成在旁边说：“一直干活呢，这会儿刚歇着，吃点饭。看这样子，许文山是让他们连夜把台子搭起来，不耽误明天的事儿。”

    李半拉子忽然吆喝起来：“兄弟们抓紧干，干着活才不冷呢！”

    下面吃饭的人站起来，朝我们的方向挥了挥手。

    钱麻子笑了：“这活剐一个人，我还真是没见过。半拉子，你会不？”

    李半拉子连连摆手：“不会不会，听师父说过，也没机会练手啊。”

    “就是，这东西太狠了，老罗你见识多，见过活剐没？”

    罗老九靠在寨墙上，把烟袋锅子拿出来点上，抽两口才说：“我还真见过一次。”

    我们一听，赶紧围了上去。

    “日本人刚来的那两年，游击队和义勇军跟他们干仗，人也挺多，后来才有了抗联。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不少绺子也打日本人，老百姓都称呼他们是山林队。”

    钱麻子点点头：“我还真听说过，山林队也是胡子。”

    “对，山林队就是正儿八经的胡子，也砸窑绑票，但主要还是跟日本人干，有血性。好多年前，有个山林队的大当家，被日本人抓住了，就是活剐。当时是在一个大屯子外面，动刀的是个二鬼子，那是真惨。”

    李半拉子凑上来问：“咋动刀的？”

    “我也没敢靠近看啊，反正老惨了，一块一块割肉，最后人就跟血葫芦一样，真是活活疼死啊！”

    “疼不死，那是因为血流干了。”

    钱麻子摇了摇头：“那动刀的二鬼子，胆子是真大。”

    罗老九笑了：“那也是个厉害人物，三镖当年为了杀他，在窑子里等了半个月，后来终于碰到他了。那天晚上，两个人是拼了命，拿刀对砍，三镖被我扛出来的时候，贴身的白衣裳都变成红的了。”

    “那二鬼子呢？”

    “三镖那时候也是年轻气盛，杀红了眼，把那二鬼子剁了，胳膊腿儿满屋都是。”

    李半拉子一听，都愣住了，等了一会儿才说：“回去我得问问三镖，这一段肯定精彩。”

    罗老九点点头：“那还用说，三镖当年可不是现在这样，那时候是快意恩仇。”

    说到这里，我们又朝着下面看了看，那些人好像刚吃完饭，又借着火光搬木材、拉大锯了。

    干了一会儿，他们可能觉得累了，钻进旁边的两顶帐篷里，暂时歇着了。

    我们没啥事儿，跟着杨文成到旁边的小木屋里唠一会儿，就准备回去了。

    出来看看下面，搭了一半的木台子周围，火盆都已经灭了，一片黑暗，可能都睡了。

    我们四人与杨文成告别，下了寨墙，都缩着脖子揣着手，慢慢往回走。

    两边的窝棚区偶尔还能听到说话声，但外面太冷，没有人出来。走着走着，钱麻子忽然问：“你们有没有闻到肉汤的味儿？”

    李半拉子笑着说：“白天他们捡了不少碎骨头，可能是熬的骨头汤。”

    我正想说话，忽然听到远处有个女人的声音：“我找孩子呢！”

    我们都停下脚步，扭头一看，从远处的窝棚里出来一个女人，跟里面的人打听着什么。听那意思，应该是孩子出去玩，到现在都没回去。

    她问了几个窝棚，好像没人看到，叹着气过来了。

    一见到我们，她点头鞠躬说：“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孩子，这么高，男孩，眼睛小——”

    这时，李半拉子忽然问：“是不是右胳膊上，还绑着一根黄布条？”

    “对对对，他叔昨天出去了，回来就把这布条子给他了。这小兔崽子，非要绑着，说好看，你们见着他了？”

    李半拉子扭头对我说：“就是偷人家瞎老婆子的那个孩子，我记得。”

    我赶紧上前说：“大姐你别急，我们白天见过他一次，他不是回家了吗？”

    “没回家啊，我以为他贪玩，在其他孩子家喝骨头汤呢。”

    我领着他往前走几步，借着月光，指向最远处的马架子：“那不是你们家吗？”

    这女人一愣：“那马架子没人住啊。”

    “不是，白天那孩子确实跑进去了，里面还有人跟我说话呢。”

    她一听，眼泪当时就下来了，赶紧往那边走。

    我意识到不太对劲，从旁边抓起一根棒子，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扯住她：“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这时，李半拉子也追了上来，我扭头对他说：“不太对劲，你去护着老罗。”

    说罢，我快步跑到马架子跟前，侧耳听了听，里面好像有轻微的动静。

    我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开了门。

    里面点着一个小火盆，四五个男人正围在一起烤火，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大喊：“干什么的！”

    他们迅速站起来，都从腰间抽出了匣子枪。

    我毫不犹豫猫着腰跳出来，迅速躲在了门旁，同时朝着不远处的钱麻子大喊：“老钱，躲远点儿，他们有枪！”

    就见钱麻子一把抓住罗老九的后衣领，将他拖到了旁边的窝棚里。

    李半拉子也抓起一根棒子，朝我这边跑了过来。

    我赶紧冲他摆手：“小心点儿。”

    “小刀，他们从后面跑了！”

    回头一看，马架子还真是没人了。我赶紧跑进去，就见角落里躺着一具尸体，是白天那个孩子。

    马架子的后面有个洞，他们肯定从那里跑了，我来不及多想，直接追了出去。

    刚追了十来步，从旁边的窝棚里忽然窜出两个人，手里拿着匕首，直接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