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盛如今住在御水湾16栋,距离9栋并不远。
车开进地下车库后,姜沅头也不回地下车,从通道内出去,回了家。
整个别墅,都笼罩在悲伤的氛围中。
苏桃也回来了。
雇主去世,她的工作便没了。
不过,她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而是在姜沅的房间里发呆。
苏桃上去那么久也没下来,也没人顾得上催她。
卧室里有人,姜沅便去了书房。
直至晚上,才回了卧室。
等待剧情结束的日子,姜沅一直待在这里,哪也没去过。
甚至,连她的葬礼也没去。
姜沅的葬礼结束后,陆盛去了姜家。
那是姜沅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地方。
姜母知道陆盛爱她女儿爱得深沉,允许他去姜沅的房间。
时隔多年,高中时的生活痕迹,早已不在。
包括,那张贺卡。
意料之中的事。
陆盛并无过多失落。
这里没有任何他们的回忆,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东西。
陆盛什么也没带走。
陆盛还去了蓝山咖啡厅,这么多年过去了,菜单早已换了几批,唯有草莓慕斯蛋糕还在。
一排文雅富有内涵的蛋糕名称中,这个蛋糕最为显眼。
陆盛坐在姜沅曾经经常坐的位置……对面,点了一份草莓慕斯蛋糕。
依旧是记忆中的味道。
四年的光阴改变了太多,没想到,唯有它不变。
他多希望时光倒流,重回到那个,他只能远远仰望她的时刻。
可惜,他从来不会心想事成。
陆盛也去了姜沅的甜品店。
苏桃依旧是店长,她沉浸于姜沅离去的打击中,连做出来的蛋糕都带着淡淡的苦味。
甜品店门庭冷落,少有客人。
陆盛进去的时候,苏桃甚至无心招待他。
陆盛买了一块抹茶蛋糕,他终于能尝到其中微苦清新的味道。
原来这是她喜爱的东西的样子。
陆盛忽然觉得曾经那个同苏桃争风吃醋的自己很可笑。
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他一定狠狠扇醒自己。
能见到她就已经是万幸了,哪能再想那么多。
如果真能回到那个时候,别说一个苏桃了,就算有十个苏桃,他都不在意。
可惜没有如果。
吃完抹茶蛋糕,陆盛带着姜母给的密码,去了御水湾9栋。
这是陆盛第一次踏足这里。
送姜沅回家的每一次,他都站在车前,远远地注视着姜沅进门。
而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他看着姜沅愈走愈远,清楚地知道,他们的距离从未近过。
陆盛踏上了那条,姜沅走过无数次的路。
终于走到了门口,陆盛输入了密码,打开门。
别墅现在空无一人,因为定期有人来打扫的缘故,室内一尘不染。
屋内的装修,和他买下来那天一样。
陆盛在一楼走了一圈,去了二楼。
姜沅的卧室内,有一个贵妃榻。
这是苏桃守夜时睡的地方。
陆盛并不知晓。
姜沅很爱看书,之前在他的办公室看书时,问他借过一本书。
第二天就出了事,便再也没机会还。
陆盛在姜沅床头柜上,看到了那本书。
那……应该是属于他们的回忆了吧。
陆盛手指动了动,带走了那本书,回去后,也放在了自己的床头柜上。
其实姜沅在陆盛公司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看书,陆盛在工作。
曾经觉得枯燥无味的工作,在姜沅来了之后,便不再乏味。
结束完工作,或是随意一个抬眼,便能见到他的月亮。
那种感觉,无比幸福,无比,令人安心。
一如曾经在高中的每个时刻。
一如月光曾经照在他身上的每个时刻。
过去的二十多年,陆盛一直生活得很累。
高中后的四年,更是他人生中最为艰难的时刻。
可只要一想到她,一想到能有机会再次见到她,他便有了在黑暗中前进的动力与勇气。
好不容易再次见到她。
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永远见到她。
而这些,全都被人毁了。
他在遇到姜沅时,曾经天真地以为,世界终于对他好了一刻。
然而并没有。
世界一如既往、高高在上地赐予他世间最大的恶意,而他必须全部受着。
凭什么?
凭什么!
男人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握拳,重重锤下。
本来要化身桌面清理大师,可旁边的床头柜上,有姜沅曾经看过的书。
陆盛死死地盯着那本书,想要在死前毁灭世界的念头,愈发强烈。
他拿起了那本书,近乎癫狂地笑着。
他在世界面前如蝼蚁。
可谁说,蝼蚁没有反抗的能力?
世界要她死,他便让世界为她陪葬。
这是无用的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脑中的兴奋让陆盛无法入眠,事实上,失去姜沅的每一个夜晚,没有药物辅助,他都无法安然入睡。
陆盛翻开了手中的书。
他早就已经看过一遍。
可这本书在被姜沅翻看过之后,便有了不同的意义。
他看书向来很快,可,翻动书页的声音,总是隔了许久才响一次。
每看一个字,他都在想,姜沅看这个字时的模样。
在翻过其中一页后,陆盛难以置信地,用手掐了自己的胳膊。
直至手腕被掐出了痕迹,他才松开,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在做梦。
书页里,夹着他曾经送姜沅的贺卡。
他的视线却不在他送姜沅的十个字上。
祝福语的下方,清秀的字体,写着六个小字——
“你我终会重逢”
拿回书的这么多天,陆盛一次也没翻开过。
贺卡不薄,他能看出来中间夹有东西,他以为那是书签。
陆盛颤抖着,拿起了那张贺卡,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
除了这六个字外,再无其他。
他认得出姜沅的字迹。
这六个字,的的确确是姜沅写的。
她是什么时候写的?
他们只有一次别离。
在高中毕业后,在他送出贺卡后,在她出国后。
她写下了这六个字。
她清冷如月,对谁都冷淡至极,从不动心。
可她写下了这六个字。
四年来,无数个黑夜,他辗转难眠。
他只能靠着毕业照片和那两条聊天记录,寄以思念。
现在。
它告诉他并不是一个人。
它告诉他姜沅将这张贺卡夹进了书里很可能要给他。
最后,再告诉他,姜沅死了。
还是因他而死。
——而他们本可以长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