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划部的人灰头土脸地走了。
郑钧闭上眼,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二十分钟后,通知运营二部过来开会。”
“是,我马上安排。”
肖森拨完内线电话后,再次进来端了杯咖啡,“郑总,喝杯咖啡提提神。”
“先放着。”
郑钧根本提不起来兴趣,他一想到今早得到的消息,头都要大了——
霍家突然间多出了两个孩子。
这事还是肖森发现的。
霍家在帝都最顶级的云锦私立小学给两个六岁的孩子办了入学手续。
六岁……
这是个很敏感的数字。
食指时不时敲击着桌面,郑钧眉宇间的躁郁遮都遮不住,脸色也很复杂,他很少有这么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那两个孩子是不是……”
媗媗……
他生来坎坷、多灾多难的妹妹。
肖森是知道当年的内情的,大小姐红颜薄命,生下孩子后就飞机失事了。
夫人受不住打击,直接疯了。
董事长一夜之间白了双鬓,老了不止十岁,从那之后,集团的事是一概不管了。
郑总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可那一段时间他急剧消瘦,办公室时常听到压抑的痛哭。
直到太太生产,才算好些。
肖森回答的很保守,“霍家把两个孩子保护的太好,到现在都没有透出一丝风声,似乎是有意瞒着各世家豪门。”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
霍家重视那两个孩子,但又故意隐瞒,不让外界知晓,目的不言而喻——
郑家跟霍家交恶,郑媗飞机失事,那两个孩子就是郑媗留下来的唯二血脉。
霍家此举是怕郑家跟他抢人啊!
郑钧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当即冷笑,“我妹妹九死一生留下来的孩子,我们郑家要回来,合情合理!”
不过也得看他想不想要!
“把那两个孩子的照片给我弄来。”
要是长的像媗媗,他就要回来,他亲自抚养,要是长的像他们那个畜牲爹,就丢给他们霍家,眼不见为净!
“是。”
郑钧又想起什么,眉间凝成一团,“先压下消息,别让我父母知道。”
“您放心,我知道轻重。”
说完肖森就准备退出去,把空间留给郑钧,身后却又响起来问话。
“今天的文件,谁取的?”
肖森脊背一僵,“是新入职的罗宇。”
郑钧喝了口咖啡,声音极度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表现怎么样?”
肖森斟酌着语言,“专业知识很扎实,态度也很好,就是沉闷了点,不爱说话。”
说完后,他偷偷瞥了眼郑钧的脸色。
看着没什么变化,可那紧绷的下颌明显松懈不少,阴沉逐渐褪去。
“多做事少说话,挺好的。”
肖森出了会议室后,后背又是一身的冷汗,差一点,这个新招的秘书又没了。
郑总最忌讳有人讨论他家里面的事,毕竟很不光彩,又牵扯到夫人和大小姐,一向是慎之又慎。
可偏偏,最难管住的就是一张嘴。
总裁办的人是越来越少,压在他身上的活是越来越重,再少了人,他真顶不住了。
回到工位上,肖森喝口水压压惊。
罗宇抱过来一摞文件,“肖特助,这些文件是刚整理出来的,都需要郑总签字。”
肖森无意中瞥了眼文件,立刻皱眉。
“把跟寰宇集团、顾氏集团有关的文件全部挑出来,别出现在郑总桌上。”
“啊?”
罗宇先是面露惊讶,下一秒很有眼色地点头,“是。”
运营二部的人到了,肖森也跟着进去。
罗宇不放心的去问前辈,“天哥,我看那些文件很急很重要,压着不会出事吧?”
天哥眼睛望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不会,郑总估计也不想看到。”
“为什么?”
天哥没回答,只是轻轻地笑了。
顶级豪门的恩怨情仇,几句话根本说不清楚,那里面的门道复杂着呢!
他叹了口气,无限感慨。
豪门是非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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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好晴朗~~”
沈牧哼着歌从厕所里出来,不知傻笑个什么劲儿又是扭腰又是抬腿的。
拐弯时,差点踢到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三四岁的模样,穿着漂亮的公主裙,站在墙角小小的一团。
不注意根本看不见。
沈牧蹲下身,恬不知耻地以哥哥自居,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老叔叔。
“小妹妹,哥哥没碰到你吧?”
小姑娘萌萌地抬起头,皮肤雪白细腻,脸蛋比洋娃娃还要精致漂亮,跟仙童似的。
她还有一双翠绿色的卡姿兰大眼睛,又软又萌地弯起了粉红色的小嘴。
沈牧一眼就被她征服了。
太漂亮了,是他做梦都想要的女儿!
只是……她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像是很久之前见过似的。
“叔叔,我没事的。”
沈牧一听到叔叔瞬间耷拉个脸,“小妹妹,我有这么老么,你叫我哥哥不行嘛?”
他还没结婚生子,年轻着呢。
男人四十一朵花,他才三十四呢!
西尔嫚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笑得又甜美又乖巧,“爸爸说,看见幼稚的中二少年才要叫哥哥,帅的都要叫叔叔。”
“叔叔,你就很帅啊,跟我爸爸一样。”
她长得乖,小嘴也甜。
说话甜滋滋的,迷死人不偿命。
沈牧被哄的心花怒放,“宝贝说得对,不是叔叔自夸,叔叔这张脸,那可是上过帅哥榜的,宝贝真有眼光。”
说着他站起来摸摸兜,拿出一张卡,不容拒绝地塞进西尔嫚手里。
“这是叔叔给的见面礼,拿去买糖吃。”
西尔嫚抽了抽唇角。
下一秒,惊喜地抬起脑袋,笑容甜美,眼睛弯成了月牙。
“谢谢叔叔,叔叔好帅!”
沈牧被夸的晕头转向,都有点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像是进了蜜罐子一样。
小宝贝嘴巴也太甜了,说的话又好听又实诚,谁这么好福气呀?
羡慕完后,又生起气来。
“宝贝,你家大人呢?”
也太不负责任了,小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很危险的,万一丢了怎么办?
西尔嫚歪了歪头,目光掠过头顶的摄像头,一脸单纯无害。
“爸爸在上厕所,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正当沈牧思考要不要陪她一起等她爸爸时,小姑娘忽然跳起来,扑过去。
“哥哥!”
西蒙接住西尔嫚,轻抬眼皮,淡淡地扫了一眼沈牧,很高冷的样子。
沈牧愣在了原地。
这双眼睛……
多年前,也有这么一双眼,目下无尘,淡漠地从他身边走过,不屑多看一眼。
过去和现在,仿佛重合了。
兄妹俩从呆滞住的沈牧身边经过,西尔嫚还很有礼貌的告别。
“帅叔叔,再见。”
“再见。”
沈牧精神恍惚地打着招呼,小姑娘蛮有礼貌的,刚夸完没多久,他就听到——
小姑娘兴致勃勃地跟西蒙讨论。
“哥哥,帝都的人贩子看着好傻啊!幸亏我机灵,把你说成了爸爸!”
人贩子?
沈牧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他哪点儿像人贩子,有他这么帅这么有钱的人贩子吗?
还有,他哪儿傻了?
西蒙也趁机灌输防范意识。
“以后看见脑子不灵光的就离远点,蠢症是会传染的,嫚嫚也不想变笨吧?”
小姑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嗯嗯,哥哥。”
不止如此,小姑娘继续补刀,“哥哥,那个怪叔叔脸皮好厚啊,一把年纪了还要我叫他哥哥,不知羞……”
沈牧:“……”
一颗心哇凉哇凉的,摔得稀碎。
谁一把年纪了?
这只是小插曲,不耽误他看着一高一矮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这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极了一位故人。
沈牧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那个女孩,长得不就是像郑家人吗?
尤其是那张小脸,他虽没见过郑媗小时候的模样,但也没到眼瞎的地步。
还有那双眼,跟霍家长孙的一模一样。
只是,不是双胞胎吗?
按理说,六岁的孩子不会这么矮,怎么哥哥一切正常,妹妹却看着像三岁幼童?
难道是他认错了吗?
下一秒,他就解了惑。
“哎呦,我的小心肝呐,出来也不跟太爷爷说一声,太爷爷担心坏了!”
只见霍震华带着人浩浩荡荡而来,满脸宠爱地抚摸着两个小家伙的脑袋。
一张老脸更是笑成了菊花。
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往日叱咤风云的霍震华一手牵着一个乖孙孙,满面春风,别提多得意了。
“走,我们回家。”
沈牧看不惯,忍不住撇撇嘴,“笑得这么磕碜,满脸褶子,膈应谁呢?”
老东西,便宜他了。
趴在别人身上吸血,白得俩孙子!
“哎,沈牧,你他妈掉坑里了,磨磨唧唧的,宴哥都到了,就差你了!”
是尚越,在对面栏杆上喊他。
沈牧扬声,“这就来!”
临走前,他还是不甘心地偏头看了那边一眼,连人影都没了。
“你傻站在那儿看什么呢,快点!”
“马上!”
直到回到了包厢,沈牧还是不得劲。
美国待了六年,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尚越看他魂不守舍的,攀着他的肩膀打趣,“上个厕所这么慢,你真掉坑里了?”
沈牧没好气地回了一拳,“滚一边去,你才掉坑里了呢!”
“哈哈!”
“阿牧恼羞成怒了!”
尚越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顾时宴过来,眼里泛着爽朗的笑意。
“别傻乐了,都过来坐,我们一起给宴哥接风洗尘、去去霉气!”
兄弟几个年纪相仿,又是打小的交情,当即发自内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宴哥的席,我推了相亲也得来!”
“去你妹的谁信,你小子浪的没边了,怕是借口躲了相亲吧!阿姨没被你气的高血压都是命大!”
“偷得浮生一日闲,单身一天是一天!”
说着搭上同样孤家寡人的沈牧,笑道,“阿牧,咱俩才是志同道合!”
“不好意思。”
沈牧傲娇地抬起下巴,眉尾上扬,“我跟你可不是一路人!”
那副得意样引得顾时宴勾唇浅笑。
尚越猜到了什么。
“有好事了?”
“那可不,江阑挽答应跟我复合了!”
要是有尾巴,沈牧一定翘到天上去,他眉飞色舞的,恨不得宣扬的人尽皆知。
“恭喜恭喜啊!”
“阿牧可不容易呐,倒追了六七年硬是把江阑挽那女人给死磕下来了!”
“可不是!”
许是气氛好,说话也越来越无所顾忌,“江阑挽那女人当初一脚踹了我们阿牧,心狠程度直逼当初退婚另嫁的郑……”
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
空气忽然凝固下来。
那人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脸都白了,懊悔地扇自己的嘴,跟顾时宴低头赔罪。
“对不起,宴哥,我犯糊涂了……”
他心里骂自己是蠢猪,怎么说话不过过脑子,好端端的提郑媗做什么,这是往宴哥胸口上插刀子!
尚越也讪讪的,“宴哥,别生气……”
郑媗死了这么多年,一直是顾时宴心头的禁忌,平常他们是提都不敢提的。
期间他一直给沈牧使眼色,可沈牧愣是不知道在想什么,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个混蛋,关键时刻掉链子!
沈牧其实在犹豫,他要不要把那两个来历并不光彩的孩子的事告知顾时宴。
所有人各怀心思。
顾时宴忽的笑了,“吃饭吧。”
轻描淡写的就这么揭过去了,尚越还望了望天边,是不是下红雨了?
怎么就那么不真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