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第13纪(圣心纪),第98年,十一月十七日,阴夜初雪。
我是瑞胤天。
“落花逐水本无心,唯恐流水无静时。”
我本无心搅乱“凤凰池”的水,只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这句话到哪儿都通用。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父亲每说到这句话时,脸上的神情都会那般落漠忧伤了
来之前,母亲曾告诫我不要轻易惊扰玄天界的生魂们,更不可以让他们知道有我们的存在,但是,玄天百年之劫迫在眉睫,而锦翼尚且不知,要我袖手不顾,我实在做不到。
任家祖孙三代的秘密,或许杜圣心早知端倪,否则也不可能屈就在此。不过,他再怎么聪明,知道的也不会比我多。
呵,时间来不及了,我还是情愿助他一臂之力。
陆俊元点头笑道:“是,是。俊元今日正是想将它献给庄主!”言罢从怀中掏出一只半尺见方的楠木锦盒,双手呈送到任曳云面前。
谁知任朋年突而窜过座来挡住道:“爹爹,麒麟异兽只存于传说,岂可轻信?陆先生,你此去浣忧岛全无斩获,明说便是,我爹爹绝计不会怪罪于你,你别在这儿妖言惑众了!”
“嗳,朋年,你多虑了,是真是假,一看便知嘛!”
“不可,爹!如若真如陆先生所说,麒麟异兽通灵知性,它既已认定陆先生为主,只怕不易驾驭,爹爹可要万分小心啊。”
他此言一出,任朋年果然生疑,凝眉望陆俊元面色不善。王胤天蔑然冷笑,哂声道:“正——是!庄主,还是不看为好——”
“王公子,你对鄙之方,有何异议嘛?”任朋年听出他话里讽意,转目向他大现敌意道。
“哼,异议倒不敢。只不过,王某既已带了‘长天一色红”来,这麒麟精魄,就敢请庄主割爱吧!”王胤天目光如耀,笑得溢溢生辉。
任曳云情神一凛道:“‘长天一色红’?王公子确实带了长天一色红来?”任朋年见父亲双眉高轩,显已心动,情知不妙,慌忙喝道:
“姓王的!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什么长天一色红、麒麟精魄,全属无稽之谈!你与陆俊元窜通一气来戏弄我们,究竟是何用意?”
“用——意?庄主有心收纳异宝,神功有成,登仙极化。少庄主却在此一再阻拦。王某倒要问问,少庄主你——是何用意?莫不是,怕庄主功成极至,难为了你这年轻有为的少庄主嘛------”王胤天似笑非笑,一语点破他忌防父亲的丑恶用心。
任曳云生怀多疑,闻言果对儿子怒目审视。
任朋年勃然大怒,趋上前来,怒指王胤天道:“没教养的小妖物,敢来曳云山庄大放劂词!今天我就要代你爹妈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一语甫毕,猢狲二人“啊”的一声惊呼,瞠目缩头,将一只手掌尽数塞进了自己嘴里,表情甚是惊恐。只听王胤天“哗”地展开手中摺扇,阴笑道:“你——叫我什么?”
任朋年欺他年轻,正想挑衅。呵呵笑道:“没教养的妖物!亮兵器-----”
他话音未落,一样硕大的灰白色事物夹着刺骨罡风闪瞬到了面前。不及眨眼反应右耳跟处一阵剧痛,感觉有一利刃绕着自己后颈疾转了半圈,阴冷侵肤只着了毫发之隙!
任朋年骇然抬头,那灰白物事已离了自己头颅疾飞出去,稳稳落入王胤天掌中。耳鬓绒发纷纷泻落,一层头发竟已被劲风削断!
满堂响起一阵促短的惊呼。
众人看得真切,方才那足以割下任朋年头颅的飞旋物器正是王胤天手中那页摺扇!
原来那摺扇天蚕丝织的扇面,玄铁精钢为骨,看似公子少爷掌中一样饰物,实则却是极其厉害的独门兵器!
他惊雷闪电般露了这一手,枉那任朋年苦修了二三十年传世绝艺,居然毫无“反应”之力。任谁都吃了一惊!
倪姬亦暗暗惊道:“这人的武功,料不在天鹏之下,玄天界中居然有如此高手!”
王胤天豁地合拢摺扇,眼现凶光,一字字道:
“少庄主,王某虽出身寒微,但绝非“没教养”,也绝非‘妖物’!你若再说一句对我先人不敬的话,就休怪我王某——不客气了!”
任朋年手捂耳后痛处,抹下一把血来,立时羞恼如狂,大喝一声,身子箭般激射出去。一副骇人铁掌左右交夹,刹时迫到了王胤天面前。
在座众人皆知任氏摧心掌的厉害.任朋年这一招“双龙探海”怒极而发,当得的是锐不可挡,不禁皆为那温雅清瘦的王公子暗捏了把汗。
任朋年雪耻心切,右掌径进直夺王王胤天面门,左掌下沉蓄势斜带,只待他右手护面之时疾攻他右腋。王胤天果然“中计”,右手折扇竖格挡住他右掌,任朋年心下暗喜:“黄口小儿,终究受死!”他诛心大起,全身功力俱聚于左掌,沉喝一声,攻向王胤天右臂下空出的狭缝!
众人轻声惊呼,只道王胤天必将遭了这致命一击,却见他眉宇淡定,脸色如怡,间不容发间“哗”地一声展开了铁扇,向前一送。
堂中眼疾之人看得真切,任朋年这一掌逼到王胤天身前不及三分之处,掌风所及,摧得他右腋凹下数寸!无奈一枚长出掌峰寸许的中指指尖,不偏不歧卡在了铁扇的两根扇骨根部!
这惊雷一掌势力尽去,硬生生滞在了半空!
任朋年脸色大变,正待抽手自救,耳畔突拂过一丝阴冷笑音。定睛看间王胤天朝他露出了雪白两粒门齿,眼中仅有的一丝暖意瞬间消失,右掌微动铁扇猛地向左划出。
随着任朋年的一声痛呼,王胤天挥扇翩翩,已飞转到堂侧,四片雪白衣袂如花旋开,嘎然定住身形。
衣发飞扬,带得灯莹晚风,寸寸风流。
众人刹时怔摄,眼中无不夹杂着惊惧、怔惶的不安之色。
任朋年右掌中指大痛,脚下急挫,又将回身来打,突听王胤天断喝道:“慢着!”
“少庄主,你,是想要我王某的命,还是你自己的命?”
任朋年盛怒当头,哪还理会得这风凉话,咬牙道:“少废话,我---”
正说着,胸中一阵躁恶,右手痛处酸麻钻心神志也混了一混,大惊之下定睛细看,却见右掌中指的甲盖已不翼而飞,伤口不断有暗紫色血液渗出。他情知不妙,盯着王胤天手中铁扇悚然道:
“你——你在扇骨上淬了毒!”
王胤天微微咧开润湿的唇,垂下头,一双阴冷的眸子飞扬上来,斜睨着他讪笑道:
“哎呀——少庄主,多有得罪了!王某这柄扇子,时常不听教化。方才拔了您一枚指甲,在下回去后一定替您好好惩处它,在它扇骨上多淬几味毒药,您看——可好?”
他双眼明若清波,灿胜皓月,咯咯咯笑得春花烂漫,却教在场闻言之人脊背上一阵抽凉!
不想这清俊温雅一表风流的浊世佳公子,却原是如此的阴狠歹毒!
堂殿内闷锅般一阵沉静,人人自危。就连任曳云也悚然动容,紧皱的眉头抽搐不已。
任朋年面涨如柿,窜将起来一声暴喝,双掌错动,疯魔般扑上。掌风袭面,招招夺命。
王胤天却不应招,右足轻点,翅展双臂倏然倒滑丈许远远避开掌风。白衣飞舞,当得是潇洒绝艳!任朋年岂肯罢休,连进三掌,推浪迭进步步紧逼。顷刻将他逼到中梁下盘龙大立柱前,眼见他退无可退,口中喝道:“小畜生受死!”右掌暴曲,抓向王胤天左肩锁骨。
王胤天双唇紧抿,眼中射出骇人光茫,左足后蹬柱盘,一个“雪鸢翻身”凛空直上,回手来铁扇疾指,望任朋年背颈猛力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