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昭世纠结万分的时候，山道上又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看到林宴过来，昭世如释重负，快步走过去。
    见到他，林宴有些惊讶，脸上扬起止不住的笑意：“四师弟你……”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说，顿了顿问，“四师弟，要我给你算一卦吗？”
    昭世摇摇头。
    林宴坚持，还很大方：“免费的，你回头请我吃顿饭就行。”
    昭世还是摇头。
    上次林宴想给他算该如何解毒，龟甲炸得连灰都不剩。
    虽然林宴表示不用在意，但昭世感到很不好意思，一直想给林宴补偿个新龟甲。
    怕林宴继续游说他算卦，昭世先一步道：“小师妹和小师弟不识字。”
    绛霄小脸一红。
    姜心无所畏惧。
    【不识字嘛就不识字嘛，又不影响我吃得饱睡得香。】
    林宴忍住笑意，打量着两人说：“正好山下的学塾要招收一批学生，我把你们俩的名字加进去。”
    绛霄露出开心的笑：“谢谢二师兄。”
    姜心小脸拉得老长：“我不要学习，不识字的是小师弟，不是我。”
    “那你识字吗？”林宴问。
    姜心违心点头。
    【只要字认识我，就是我识字。】
    林宴忍俊不禁，用灵力在空中写了一个字，问姜心：“这是什么字？”
    姜心看不懂，求助性地看向修狗。
    修狗觉得狗主人疯了。
    它一只狗，怎么可能识字？
    黑色的狗脑袋摇得飞起，生怕姜心因为自己回答不出而迁怒自己。
    姜心又无奈地看向昭世。
    【四师兄那么聪明，一定知道这是什么字。】
    昭世当然认识这个字，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姜心。
    而且他觉得林宴专门写这个字，是憋着坏。
    “小师妹不识字，咱们还是去念书吧。”林宴温声道。
    “我识字！二师兄，我考考你这个是什么字？”姜心反客为主，小脑瓜反应快得让林宴刮目相看。
    他想了想，含笑道：“这个字读作‘聪明’。”
    昭世瞪大了眼睛。
    二师兄，你不能因为小师妹不识字，就这么欺负文盲吧？
    他想提醒姜心，林宴只写了一个字，不可能读出“聪明”两个字。
    但姜心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咧嘴一笑：“二师兄真棒，这么难的字都会呢。我也知道这个字读作‘聪明’哦。”
    林宴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这笑声听得姜心发毛，有些忐忑地抓住昭世的衣角：“四师兄，二师兄为什么突然笑得这么可怕？”
    昭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姜心迷茫的眼神里，无奈道：“小师妹，一个字只有一个读音。二师兄刚刚只写了一个字，不可能读出‘聪明’两个字的读音。”
    原本也对林宴那番话深信不疑的绛霄愣了一下：“那二师兄写的这个字是什么？”
    昭世满是同情地望着姜心：“这个字是读作‘笨’。”
    修狗难得好学：“是笨蛋的‘笨’吗？”
    昭世默默点头。
    林宴笑得更大声了：“小师妹，不读书可怕吧？”
    姜心感觉自己要裂开了。
    【二师兄好坏，居然骗心心！！！】
    她气冲冲地举起小拳头去锤林宴。
    林宴笑着躲开：“小师妹别生气，咱们读了书，识了字，就好了。要不然别人骂你，你都听不懂。”
    正追在林宴身后的姜心一下停住脚步，忽然就没有那么气了。
    【别人骂我我都听不懂，那不就等于别人没有骂我吗？】
    【哇，没文化可真好！】
    林宴和昭世：“……”
    真的好难理解小师妹的脑回路。
    姜心开心得不行，认真地拍了拍绛霄的小胳膊：“小师弟，你今天就下山去好好读书吧。”
    “师姐不去吗？”绛霄不解，他还以为姜心被林宴刺激了之后，连夜就要带着他下山去读书呢。
    姜心摇摇头，开心极了：“我不去，读书好难的，我可吃不了读书的苦。”
    林宴不忍心看小师妹虚度光阴：“小师妹，人得有梦想。读书认字便是你实现梦想的开端，一个人若是连梦想都没有，那会怎么样？”
    姜心：“会无忧无虑。”
    林宴：“……”
    竟无法反驳。
    绛霄突然有些羡慕，握着小拳头，鼓足勇气对林宴说：“二师兄，我也想无忧无虑。”
    林宴：“……”
    不能再让小师弟跟着小师妹混了，会被带坏的。
    “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学塾。”林宴吩咐，同时感到奇怪。
    姜一尘粗中有细，祁澜清又一向思虑周全，他们俩怎么会忘记送绛霄去学塾认字？
    怕绛霄年纪小，分不清主次，林宴牵起他的手，带着绛霄往他的小院走去：“走吧，我帮你收拾东西。四师弟，小师妹就先拜托你照顾了。”
    昭世刚入宗门之时，林宴也是这样牵着他的手，帮他收拾东西，送他去学塾。
    他看着林宴无比自然地做出这些动作，怀疑林宴根本就不知道绛霄的真正身份。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先向师父师娘汇报，等他们做决定吧。
    昭世如是想着起，冲姜心伸出手：“我带你去找师父师娘。”
    “爹爹和娘亲不在江云峰，他们有事出去了。”姜心乖巧道。
    那就只能等他们回来了。
    昭世牵着姜心往院子里走，脸颊上隐隐传来的疼痛逐渐加剧，让他下意识松开了姜心的手。
    他想忍一下，可实在是太疼了，仿佛有无数把刀刃在他的血肉中翻滚，把他的血肉一道道撕裂，割破他的血管，刺入他的骨髓。
    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这股疼痛便让他痛不欲生，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被迫跪倒在地。
    他本能地捂住脸，脸上的枯木面具受到双手力量的冲击，裂成无数碎片，露出了他那张遍布伤痕的脸。
    那些原本只是缓慢在皮肤之下游走的毒素，这会儿仿佛烧开的热水，剧烈翻滚起来，在昭世的皮肤上顶起一个又一个的鼓包。
    这些鼓包大小不一，时不时便破裂一个，血溅三尺。
    割裂感、灼烧感、锥痛感……各种疼痛折磨着昭世，从脸颊蔓延到他的全身，好像浑身的骨头都在一寸寸断裂。
    他用尽全力隐忍，不让自己因痛叫喊出声。
    见姜心懵懵地望着自己，昭世怕吓着她，赶紧捂住姜心的眼睛。
    他紧咬着牙关，却还是因为极度的疼痛迫使牙齿摩擦发出“咯咯”的声响。
    但即使是这样，察觉到被捂住眼睛的姜心在挣扎后，昭世还不忘安慰姜心：“没、没事……别怕……”
    这一股疼痛出现得非常快，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席卷了昭世的全身。
    直到被昭世抱在怀里捂住了眼睛，感受到昭世浑身传来的剧烈颤抖，姜心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四师兄体内的毒素发作了。】
    【我得帮帮四师兄。】
    软乎乎的小奶音传入昭世的耳中，令他心尖发暖的同时也舌尖发涩。
    没有了星芒石制成的面具，哪怕是以逐月道尊渡劫期的修为都无法彻底压制住他体内的毒素。
    姜心才出生没多久，连走路都走不稳，又能怎么帮他呢？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昭世就感觉到一双细嫩的小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脸上。
    他知道那是姜心的手。
    他怕吓着小师妹，想要把姜心的手拿开，却没想到一股冰冰凉凉的灵力从姜心掌心传来，没入他的脸颊。
    那里原本尖锥一般敲击的疼痛慢慢得到缓解。
    随着这股灵力覆盖他整个脸颊，昭世能够清晰感觉到原本在体内沸腾的毒素逐渐安稳下来。
    所有的疼痛渐渐消散，就好像他的脸从未手上。
    这一刻，甚至比平时毒素蛰伏之时更让他感到放松。
    他体内的毒素居然真的被小师妹给压制住了。
    昭世错愕地望着怀中那个被他捂住眼睛的小女孩，心中震惊到极点。
    小师妹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