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 (下)
作者:管杀不管填   法兰西1794最新章节     
    里尔要塞有着一百四十多年的光荣历史,但在1年前,它却被联军的炮火摧毁了大半。直到两个月前,皮什格鲁正式出任北方军团司令官之际,整个要塞勉才强修复完毕。
    所以,在安德鲁的眼中,皮什格鲁办公室的一切都是新的,崭新的大桌案、大书柜、办公用品、吊灯、地板、沙发、茶几、靠背椅与酒柜,等等。
    就连墙上摆设的油画都是新的,那是司令官本人的半身肖像画,拥有勃艮第人的一切特质,金发碧眼,身材高大。不仅如此,房间的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粉墙后的石灰石气味。
    在进入司令官的办公室前,安德鲁让自己的联络官待在走廊上。那是他与皮什格鲁的会晤,属于王对王的对话,不方便有第三人的在场。
    “你好,司令官公民!”安德鲁来到桌案前,他双脚立正,挺直了躯体,向对面的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你好,弗兰克上校!”皮什格鲁淡淡回应道,他甚至不愿意起身,至于回军礼的礼节,就更加不会有了。
    “你胆子很大嘛?居然敢孤身来军团司令部。”
    听到皮什格鲁那句皮里阳秋的问话,尽管安德鲁的脸上保持着微笑表情,但嘴上却是反唇相讥道:“即便我待在宪兵营驻地,也挡不住你的24万大军,哦,不对,是28万,阿登军团的司令官,莫罗将军也在里尔要塞,随时听候你命令的下达吧。”
    “你在暗示我想要造反?”勃艮第人显得异常愤怒。派兵攻打宪兵营的驻地,那的确与带兵造反没什么差别了。
    安德鲁未等主人邀请,就自己在沙发上找了舒适的位置坐下。
    他对着危襟正坐的军团司令官,揶揄道:“造反?你还不至于。因为你是聪明人,知道迪穆里埃的前车之鉴,但凡效忠共和国的士兵都不会听从你的非法调遣;至于中下级的军官,他们可能会效仿那位达武中校,向叛国者的后背开枪。所以,卡尔诺和军委会只是认为你在拥兵自重,甚至是挟联军自重。”
    1792年10月,同样是北方军团司令官的迪穆里埃,成功击溃了奥地利军队,占领奥属尼德兰(比利时)。第二年,也就是1793年,法军顺势攻入荷兰,但在纳温登附近遭到一场大溃败。
    不久,迪穆里埃被国民公会解职。然而,他却拒绝解职令,还下令把救国委员会派来调查他失误的五名国会代表全部抓了起来,并送给了奥地利军队。
    尽管这一期间,迪穆里埃不停的给身边的将校军官们发放金路易,还竭力鼓励缺少军粮的士兵,向富裕的巴黎盆地进军,并承诺在恢复君主制之后,给予他们肥沃土地的优先购买权。
    可惜的是,整个北方军团根本没几个人响应他。同年4月,迪穆里埃和沙特尔公爵一起逃奔奥军,其追随者不过10多人。
    所以,当皮什格鲁将他那“敞开中路,放任敌军深入巴黎盆地,围而歼之”的军事方案提交到军委会时,为何会引起卡尔诺勃然大怒的缘由了,后者发誓要将皮什格鲁押回巴黎受审。
    好在军委会的其他几位成员保持了足够的清醒,成功劝阻了卡尔诺。但从此后,皮什格鲁便登上了卡尔诺的黑名单。
    当上个月的朗德勒西要塞反击战,演变成为一场大溃败时,卡尔诺委员的第一反应,就是刻板认为是皮什格鲁在暗中捣鬼……
    眼下,对于安德鲁似是而非的调侃,皮什格鲁并未生气,他只是在心中叹息一声,接着问道:“你也这样认为吗?”
    安德鲁摇摇头,笑道:“我人言轻微,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军你,心中怎么想,怎么去做?”
    “比如说呢?”皮什格鲁听出了对方的话外之音,立刻反问。
    安德鲁很是爽快的回应说:“比如说三天之内,策划在比利时西部实施一场会战,我军的战斗规模应该不低于五万人。目的在于调动中路联军向西部战场增兵。至于人员损失,不要太多就行。”
    司令官嘲讽道:“普通士兵的生命在你看来,就是这样不值一提吗?哦,我倒是忘记了,你曾经是政治部警长。”
    在面对皮什格鲁的嘲讽之词,安德鲁显得脸皮极厚。
    “将军,我记得古老东方有一句话,叫做慈不掌兵,作为司令官的你应该比我,更懂得这句话的含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再过几周,来自南方各省的兵源,就会源源不断的抵达杜埃郊外的训练营地。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损耗问题。此外无论胜败,克朗塞代表与我本人,都愿意为这场战役一起背书。”
    “这还不够!”皮什格鲁摇了摇头,那是他希望得到宪兵上校更多的让步。
    既然是政治妥协的需要,那么双方的出价就必须保持平等。
    在皮什格鲁看来,这些天来,安德鲁为了获得与自己的平等对话权,而刻意制造出来的这重大“冤假错案”,现在就必须放弃,否则一切免谈。
    安德鲁自然明白皮什格鲁的意图,对此他也懒得解释什么。因为刻板印象一旦产生,想要消除将是很难的,需要大量的时间。
    安德鲁从自己的随行公文包里,拿出了总军需官梅尔蒂将军的所有罪证,包括布隆夫人的口供,梅尔蒂本人签字画押的认罪书,以及克朗塞代表签署了两份不同罪名的逮捕令,全部摆放于皮什格鲁的桌案上,让后者逐一过目检验。
    “她怎么办?”皮什格鲁手指文件中提及的重要污点证人,布隆夫人。
    安德鲁随口就说:“放心吧,最迟明天夜里,这位布隆夫人会在保王党人的营救下选择逃亡,但不幸的是,她在途中会被巡逻队击毙。不过,梅尔蒂那边……”
    总军需官这边,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安德鲁不可能轻轻放过一切,军委会那边也需要有个交代。
    “我现在给予你答复!”说完,皮什格鲁拿出一份公文纸,刷了下了两行字,留下司令官的印记后,递给对面的安德鲁。
    公文内容是“因存在有重大失误,现免除梅尔蒂准将,包括总军需官在内的一切军职,并要求其在24小时内主动退役。上述命令,即日生效!”
    此外,公文的笺头是北方军团司令部,落款有皮什格鲁将军的签名和印章。安德鲁会将这份任免书,留作宪兵营的备案。
    至于摆放在桌案上的其他罪证,安德鲁随即在房间里燃起了一把火,当着皮什格鲁的面,将所有文件统统焚毁。
    自始至终,皮什格鲁没有过问征兵办的情况,也没有问及总军需官的私人财产。毕竟,安德鲁和他的宪兵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整出来的一桩间谍大案,不搞一下“雁过拔毛”,那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