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执政兼最高统帅的出行目的,名义是要视察上下莱茵集团各军情况,实际不过是安德鲁找了个借口去郊外踏青。
自从有线电报在莱茵河全面铺开之后,安德鲁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在1小时之内,接收来自兰道大本营的信息。
加之上莱茵集团拿下多森海姆要塞与海德堡,而下莱茵集团获得的阿尔滕基兴战役胜利后,数十万法军便不再主动进攻联军,转而就地防御。
至于卡尔大公指挥的德意志联军主力同样是按兵不动,使得眼下的德意志战场出人意料的趋于平静,双方对峙于锡格河沿岸以南,莱茵东岸10到25公里处,从3月到4月间,少有战事发生。
此刻,贝尔蒂埃正与同他身边的参谋们,讨论联军的下一步动向。安德鲁朝那边看了一眼,不再理会,他接过萨瓦里少校递来的一杯热咖啡,慢悠悠的品尝起来。
忽然,第一执政向不远处,侍从副官中额头上留有一张刀疤的年轻军官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赶紧过来。
“法比尤斯,在侍从队里过得怎么样?”安德鲁笑呵呵的问道。而站在他面前的那位20岁的中尉,显得有点局促不安。
法比尤斯,就是两年前,当时还是中校的安德鲁在前往莫顿基地的2号公路上,从一群农民手中解救的那位年轻逃兵,那时的法比尤斯脸上还有粉刺,现如今的额头上已挂有“男人的勋章”。
当时,安德鲁曾经告诉法比尤斯,如果他能跟随部队抵达布鲁塞尔,就免除他欠自己的40里弗尔债务。其后,法比尤斯一直在北方军团服役,在图尔宽战役中累计战功后晋升中士。战斗中,一名奥地利骑兵用军刀,在他的左前额留下了一条很吓人的带状伤疤。
等到法比尤斯想要寻找曾经帮助过他的安德鲁中校时,后者在图尔宽战役结束后就离开了北方军团,担当阿登军团的总指挥。
而在法比尤斯和他的战友抵达布鲁塞尔的时候,阿登军团已就地解散,安德鲁也返回了巴黎,开启了法兰西执政官之路。
在北方战事结束的1795年2月,已晋升军士官的法比尤斯选择了进入梅斯炮兵学校深造。1年后,毕业晋升少尉。学习期间,他也曾写了两封信给安德鲁执政官,但始终了无音讯。
毕业之后,法比尤斯是在勒费弗尔将军的第六军服役。等到阿尔滕基兴战役之后,他突然收到了一份调令,进入统帅部的副官侍从室,以至于身为军长的勒费弗尔反复核查了这份调令的真实性。
显然,安德鲁并未忘记法比尤斯,这个曾被自己解救的小兵,只是上位者想看看对方,是否有能力、毅力,以及一点运气,接受一系列战斗的考验,还有军校的严格考核。
显然,法比尤斯的能力与运气都不错,不仅在比利时战场立下战功,还在梅斯炮兵拿了个优秀毕业生。此外,法比尤斯沉得住气,没有将自己与执政官的关系大肆宣扬,继而从中牟利。
在不久前结束的“阿尔滕基兴之战”中,法比尤斯就曾率领一队敢死队,摸黑突袭了敌方炮兵阵地,并用铁锤和长钉成功封死了联军阵地上的8门火炮,为后续部队的到来扫清了最大障碍。
战后,军长勒费弗尔将军在一份提交给统帅部和总参谋部的晋升名单中,还将法比尤斯中尉排在了第三位。
在众人的羡慕与嫉妒目光中,初来乍到的法比尤斯中尉居然以朋友身份,同第一执政寒暄了好几句,直到安德鲁交给他一个任务。
“现在,你骑马赶赴第九军的驻地,告诉旺达姆将军,我和贝西埃尔总参谋长会在他的指挥部里吃午饭!”
依照总参谋部的轮战要求,上下莱茵集团的每个军都要在莱茵河东岸执行一段时间的军事任务。当上莱茵集团主力围困海德堡的时候,第九军负责就攻占与坚守海德堡以南20公里处的,霍肯海姆、赖林根、瓦尔多夫、努斯洛一线,防止德意志联军从这个方向对海德堡实施增援。
不过,来自宪兵队的报告中曾提及,第九军军纪依然不太好,时不时掠夺当地居民的私人财物。
这令安德鲁多少有些尴尬。毕竟,旺达姆的第九军军长职务,可是自己不顾总参谋长贝蒂埃尔的反对,强行任命的,
所以,安德鲁才让身边侍从军官提前去告知这个行事鲁莽的将军,让后者约束自己的手下,免得第一执政忍不住“挥泪斩马谡”,或是将旺达姆赶回中央高原的预备役军区养老。
处理了眼下的小事,安德鲁最终喝完了咖啡,他将空杯子交给副官,径直朝着贝尔蒂埃和他的参谋们走去,想听听他们对下一步战事有什么“高论”。
为了方便军队迅速渡过莱茵河,上莱茵集团的工兵部队除了继续维护美因茨、曼海姆、凯尔与施林根原有的渡桥外,还在交战频繁的莱茵河区域,建造了一座座浮桥。
但为了方便蒸汽运输船的往来通行,浮桥中间一段都做成了可拆卸移动的,能够在20分钟之内,为己方的航行船只放行。
法比尤斯的运气不错,当他和他那漂亮的阿拉伯战马来到数公里外的浮桥口时,几艘运输伤病员赶往总医院的蒸汽船刚刚驶离,工兵们也将浮桥中端重新接上,军人们获得桥梁的优先通行权。
在询问了守卫浮桥的宪兵,法比尤斯确认了旺达姆将军和他的近卫部队驻扎在霍肯海姆镇上,一座带巴洛克式尖顶的小城堡。这应该是那些逃亡到巴伐利亚的普法尔茨选侯国贵族遗弃的。
法比尤斯走进小城堡的正面庭院的时候,他根本用不着自我介绍,门口的卫兵直接予以放行,那是他身下的阿拉伯骏马和那条红裤子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毕竟,因为只有身为总参谋部的参谋,或是执政官的随行侍从才会骑着高头大马,穿着这种特殊意义的红裤子。这些人总是带着最高统帅部的命令,也就是第一执政的“旨意”而来。
可尽管如此,执勤的哨兵与往来的士兵对于这些拥有特权的军官,并没有什么好感。跳下马,法比尤斯把马交给一个马夫,马鞍两侧的手枪皮套和烫金脚饺,让围上来的几名士兵看得直眼红。
驻扎在小城堡庭院里的士兵,一个个都是衣冠不整的样子。这些人已经把一些绒绣的主教椅和一些坐凳从底层的厅内搬到城堡外面的道路上,乐呵呵的告诉过往的行人可以随意拿回家。
有些人就像是传说中的“加勒比海盗”似的,正在对着几根用泥土制成的细长的烟管用力吸。他们在篝火前神气活现,把拆下来的乌木护壁板,以及手提琴放在火堆上烧;另一些人甚至用麦管对着酒桶喝起来,然后你推我一把,我打你一下,相互间的狂笑,讲粗话,再往地上大口的吐痰。
城堡里的一群鹅被海盗们追得呱呱叫,士兵们就像是一个个屠夫,使劲的用军刀把鹅颈砍断,然后也不剖肚清肠,就直接放在火上烤,一个个像小孩子一样,大把的、大把的互相往脸上扔鹅毛,致使白鹅毛满天乱飞,一片鹅毛还差点落到法比尤斯的漂亮制服上。
进入房子里面,一些没教养的士兵把原城堡主人的家庭肖像撕得粉碎,借以寻乐开心。在大理石楼梯前,一个骠骑兵身上裹了件舞裙装扮成女人,尖声尖气的要给法比尤斯引路,但被侍从中尉一把推到一旁,继而滑倒在地。
不过,骠骑兵的胡闹行为,成功惹得战友们笑得前仰后伏。这些人同样都把身上弄得花里胡哨,其中一个家伙的头上顶着一副扑了粉的假发,而那假发长得把他的鼻子都盖住了;另一个家伙,居然穿着一件棕褐色的闪闪发光的小腰身女式大衣,后背撑得裂开了;还有一贪财的家伙,直接砸开了一个很漂亮的橱柜,用他的军帽装了满满一帽子的银匙银杯,估计是要拿到随军商贩那里换钱,充当嫖-资。
法国随军商贩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法兰克时期,当时商人们已经开始为军队提供部分供应任务,并跟随士兵参加军事行动。这些商人的生活和日常与士兵的生活紧密相连,包括身体和精神上的亲戚关系。
商贩一度在历史上被视为罪恶之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路易十三时期,商贩已被波旁王朝合法化,并且其他商人也被纳入编制。等到法国大革-命战争期间,男性商贩被征召入伍,其职务逐渐被士兵们的妻子和女儿所取代,这为他们带来了方便,因为商贩可以加入同一部队并获得额外收入。
与历任统治者一样,安德鲁对于女性商贩的态度却是复杂的。
一方面,她们受到士兵的尊敬,无论是在敌我两方都是如此。如果有人故意杀害女性商贩,即使她为敌军工作,那么他们甚至可能会受到自己人的处罚,无需经过审判和调查;
另一方面,女性商贩们有时会被宪兵指责提供私密服务给军队成员。但在这里,应该区分女性商贩的主要收入和附带工作,一般这些女性分为三类:从事贸易的女性商贩、职业舞女(妓-女),以及官兵在占领区花钱雇佣的临时女友。
除了第一类是合法地随军队行动的,而后两类则是非正式的。在战争期间,女友们的临时丈夫或是情人,可能会更换好几波。等到士兵解甲归田的时候,也可以将职业舞女或临时女友娶回家。
事实上,合法商贩还有两种类型:女饮食商和女商贩。前者负责售卖各种杂货和小商品,如面包、墨水、针线等。而后者则贩卖更精细的物品,如烟草和伏特加(烈酒)。
由于这些商品在战斗中也有需求,所以商贩们经常可以在战斗中亲眼见到。她们带着一个特殊的小桶,从中倒出强烈的饮品给前线士兵解渴。因为与战线非常接近,所以她们经常充当护理员的角色……
法比尤斯对这些恶作剧很是反感,他摇了摇头,沿着楼梯,径直上到了二楼。只是一尘不染的军靴踩到了一些瓷器碎片,继而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响,引得楼下的士兵们好一阵的哈哈大笑。
在一座镶有螺旋形廊柱的露台上,几个将校军官与身穿便服的军需官躺在几张意大利产的小牛皮沙发里,他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没坐像,七嘴八舌的相互聊着天,没有将面前不起眼的中尉放在眼中。
军官们的聊天内容与女人有关,形容占领区的德意志女人不怎么洗澡,身上的那股味道太大,还是随军的法国女人更是香甜。
谈话间,一名步兵旅长突然注意到法比尤斯中尉那一身参谋侍从军官的装束,随即起身,递给他一杯德国产的白葡萄酒,小心翼翼的询问,统帅部是否有了新的指令下达,是否需要叫醒房间里,正在与两位德意志村姑“为爱鼓掌”的旺达姆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