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年来,这是回到意志祖国的洛雷克,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自己为“赛义德”。然而在此时此刻,海盗商人的心中反而平静了许多,至少不像最初收到匿名信那般惶恐不安了。
对于法国军情局,见多识广的洛雷克当然有所耳闻。不过,即便是在英国、西班牙与那不勒斯三国海军占领法国土伦军港期间,北非的海盗联盟也极少打劫处于劣势的法国商船。即便是有,基本上也只是索取财物罢了,通常不会掳走法国人,更不会伤人性命。
既然那个自称罗塞的法国-军官,隶属于法兰西的最高统帅,自然是位高权重。对方想要抓捕或是除掉自己,不过是一件举手之劳的事情,无需这般费劲周折,来俱乐部与自己会面。
既然如此,那就是法国情报部门的军官因为“某种事”而有求于自己。至少在当下,洛雷克的秘密身份不会被公开,性命也可以保证。
不得不说,老谋深算的洛雷克分析得很周全,也很到位。然而,他太小看法国-军情局的实力了。
在欣赏完海盗掮客的丰富表情后,罗塞从随行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报纸,随手递给了回到座位上的洛雷克。然后,他端起咖啡壶,自斟自饮起来。
洛雷克接过一看,发现这是一份来自那不勒斯当地的新闻报。时间是在一周前,上面记录了西班牙海军应同为波旁王朝的那不勒斯王国(即两西西里王国)的请求,于西西里岛南部海域成功伏击了三艘北非海盗船组成的劫掠舰队。
西班牙海军的这一战,不仅消灭了3百多名海盗,还打死了30岁海盗头目纳吉拉,并将其尸体吊挂在卡塔利亚的港口。
洛雷克不动声色的将报纸放在桌面,听似随意的问了一句。他说:“看着这篇报道,我是应该异常愤怒,还是表现出伤心?”
纳吉拉就是洛雷克的大儿子,但只是名义上的,根本不是自己的种。自从前妻死后,了解过往身世的纳吉拉就在他人的鼓动下,与养父洛雷克彻底翻了脸,甚至还屡次三番的谋害弟弟拉蒂夫。如果不是海盗岳父暗中加以保护,或许拉蒂夫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罗塞呵呵一笑,说:“你应该谢谢我,因为将来继承你岳父衣钵的首领,会是你真正的儿子拉蒂夫,而不在是纳吉拉。”
事实上,由于存在竞争关系,纳吉拉与拉蒂夫两兄弟的关系恶劣。一旦纳吉拉成为了北非海盗联盟的领袖,而依照海盗们的惯例,洛雷克的亲生儿子拉蒂夫,大概率会是凶多吉少。
“你需要多少报酬?勒塔,还是法郎?我有十万法郎……不,是二十万法郎……好吧,罗塞先生,我可以将我手中所有三十万法郎现金都给你。”对此,商人使用了最直接的感激方式。
罗塞摇了摇头,说道:“你要知道,这次我们收买海盗中的内应,并请西班牙海军帮忙除掉纳吉拉和他的一干兄弟,前前后后就耗费了将近一百万法郎。所以,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另外,我们也看不上你庄园的库房里面,那实际价值已不足六十万法郎的金银珠宝。”
在听到这里时,洛雷克就像一个泄气的皮球,有了一种浑身无力的感觉。毫无疑问的,法国情报部门将自己的方方面面都摸得一清二楚。当然也包括他从北非带回的大女儿,以及二婚妻子玛利亚娜生养的4个儿女。
罗塞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继续说道:“我们的要求也简单,当你的儿子拉蒂夫取代重病在床的你的岳父,正式成为北非海盗联盟的头领之一之后,你和你的儿子负责说服北非一带的所有巴巴里海盗,将航行于东大西洋与南地中海的美国船只作为袭击的最重要目标。嗯,时间是持续三年,或许是五年。”
“就这么简单的事情?”洛雷克感觉有点不太可信。在他看来,只要不是针对英法西等海洋强国挑衅,巴巴里海盗打劫谁都可以,更别说是立国才区区20年的北美“蛮夷小邦”。
罗塞点了点头,回应道:“目前就是这个,如果期间还有其他的任务,我们也会拿出对等的报酬。当然,为了方便联络,我会派遣军情局的人跟随你前往突-尼-斯,作为你身边的会计、秘书与保镖。所以,赛义德先生,请赶紧回家与你的妻儿团聚一下,先道个别。等到两天后,至少在未来的三年里,你都将不会出现在斯图加特,甚至是德意志境内。”
……
傍晚时分,罗塞来到安德鲁统帅下榻的符腾堡新王宫,详细汇报了他与洛雷克的会晤情况。
军情局中校最后陈述道:“毫无疑问,这位洛雷克,或是赛义德,没有任何理由来拒绝我们的好意!”
安德鲁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快,他也从部下的疑惑表情与闪烁的目光中,知道罗塞心中隐藏着不少的疑问,尤其是军情局为何要如此大费周折,扶植一名海盗头目上位,还要攻击美国商船。
“是为了圣路易斯安娜!”安德鲁也不隐瞒什么,他继续解释说:“自从督政-府拒绝华盛顿政-府收购圣路易斯安娜地区之后,来自新奥尔良的总督府已经连续半年上报,北美13州的亡命之徒在美国政-府的唆使下,不停的越过边界,袭击我们在密西西比河流域的诸多定居点。尽管蒙塞将军和杜罗将军指挥的殖民地军队,围歼过数干名美国牛仔,但依然阻止不了美国人的疯狂越境行为。”
在说到最后一句时,安德鲁心中也颇为无奈。
1794年5月,美国派大法官约翰·杰伊赴英谈判,并于1794年11月19日在伦敦缔结《杰伊条约》,宣告英美两国暂时结束了敌视行为。
不久,英国在得知美国民兵向法属北美殖民地实施偷袭后,就开始向华盛顿政-府出售了英国海军的资源和弹药。另外,英美两国还交换了互相之间的信号系统,这样他们在海上能够互相之间识别对方的战舰,并允许对方的商船加入自己的护航队。
也是由此开始,美国人在英国与法国的冲突间彻底改变了立场,采取了所谓的中立姿态,而且美国还开始与法国的敌人英国做买卖,这使得法国人感觉非常气愤。
更为过分的,是美国还拒绝向法国还债,理由是法兰西共和国建立后这笔债消除了,借口是美国欠下的是已灭亡的法兰西王国的债,而不是如今的法兰西共和国的债……
如果不是该死的英国内阁一直在支持着欧洲大陆的反法同盟战争,否则,安德鲁早就响应议会下院的呼吁,派遣一个庞大舰队,以及5万人的大军团,直接在纽约岛登陆,将华盛顿总统抓了,并把建造中的华盛顿市也一把火烧了。
然而,在彻底打败英国人之前,法兰西的核心利益依然是,必须是,也只能是放在欧洲地区,而不是万里之遥的北美殖民地。
基于此,巴黎督政-府对于圣路易斯安娜和新奥尔良总督的支持并不多,仅有非常有限的兵力与财力。
不过,这也难不倒穿越者,既然正面支援不足,但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弥补,包括削弱美国在陆地上的战争潜力。
在1796年4月,当美国驻法国的新大使到达巴黎后,法国议会下院强烈要求督政-府的执政官们集体拒绝认可对方。于是乎,身为第一执政的安德鲁接受了五百人院的动议案,他以前线督战为由,一再拒绝接受美国新任大使递交的国书。
上述外交策略不过是在顺应民意,鼓舞法属北美殖民地民众的士气,但对美国的流氓政权却没有任何的实质伤害。
另一时空中,以巴拉斯和卡尔诺两位执政官为核心的法国督政-府,为了反击美国人对法属殖民地的入侵,从1796年5月开始,法国派遣舰队与法属武装私掠船,在大西洋之间针对美国商船进行了拦截与扣押。继而开启了美法两国的一场“准战争”。
作为报复,美国重建已经被取消的海军来保卫其不断扩大的商船舰队。美国国会授命总统购买、武装和征募船员来组织顶多12艘舰只,每舰顶多装备22门炮。在这个法令下美国从英国人手中购买了一些舰只,并把它们改装为美国战舰。
1798年7月7日,美国国会作废与法国的条约,两天后国会又发布法令允许攻击法国船只……
尽管在事后,美法两国的史书非常淡漠处理了这一次军事冲突,也没有确切记载两国间的具体损失。
然而,作为不怀好意的第三方,英国海军估计在1800年战争结束为止,法国俘获了两干多艘美国商船,美国顺势的战舰数量不详;与此同时,法国人也损失了七八艘战舰和武装私掠船,以及被扣押过六百多艘商船。
上述结果,无论对于法国人,还是美国人,都属于典型的两败俱伤,至于英国人不仅保留了海上霸权,还得到了实际便宜。
当然,对法国而言好处也存在,至少在这一期间,保住了圣路易斯安娜殖民地和新奥尔良总督府。那是忙于建造大洋军舰的美国政-府没有什么精力顾忌西面的法属殖民地。
基于此,安德鲁暗中指使议会上院(元老院),两度否决了议会下院提出的,“要求共和国的舰队拦截航行于大西洋与地中海的美国商船,从而迫使华盛顿政-府屈服的战争方案”。
在另一方面,安德鲁指使军情局策划了一场“军事阴谋”,那就是借刀杀人与祸水东引,怂恿以疯狂残暴而著称的巴巴里海盗大肆劫掠悬挂美国旗帜的商船,为法国“火中取栗”,不知不觉的充当起法国人的帮凶。
至于所谓的道德负担,穿越者是不会有的,在法国国内也充分认可这一方式,因为这是红衣主教黎塞留公爵留给法国政坛的宝贵财富,一种基于国家利益的实用政策外交。
为此,法国可以堂而皇之的与基督世界的敌人,奥斯曼帝国缔结同盟;不仅如此,身为“天主孝子”的法兰西,在三十年宗教战争的后期,毅然决然的加入了新教阵营,与以哈布斯堡家族为首的天主教联盟为敌;至于恐吓、威胁、绑架与杀害罗马教皇,那属于法国的“传统手艺”了。
法兰西,就是这样特立独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