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昂热你怎么把这个疯子找过来了？”
    副校长在昂热的背后小声逼逼，那样子像极了受到惊吓，所以抓紧了男朋友衣角的女孩。
    嗜龙血者，贝奥武夫。
    这个名字在学生中已经没有太多的知名度了，但是在昂热和副校长这一代秘党元老里，这个名字仍旧是秘党屠龙者家族中最显赫的姓氏之一。
    北欧神话中的长诗《贝奥武夫》就是以这个家族的历史为蓝本书写的。
    在那部长达3000行的英雄史诗中，贝奥武夫是强大、勇武的英雄，他先是扭断了半人半魔怪物哥伦多的手臂，使其在山洞中凄惨死去。而后，他又用一柄巨剑斩下了前来复仇的、哥伦多母亲的头颅。
    荣誉加身的贝奥武夫，生命最终终结在了屠龙的战场上。
    在垂老之年，贝奥武夫以无尽的英勇杀死了喷火的巨龙，但在杀死巨龙的瞬间，他也被巨龙的利齿洞穿了颈部，被巨龙唾液中的剧毒毒死了。
    在秘党内部秘密流传的真实历史中，贝奥武夫并非一个人，而是一个古老的屠龙家族。完成那三件伟大功绩的并非一个人，而是从爷爷到孙子三位贝奥武夫，他们的对手都是复苏的龙类和被龙血吞噬的死侍。
    现在站在阁楼里的这位苍白的老人，就是这一代的贝奥武夫。
    同时，贝奥武夫也是校董会的成员，尽管他已经几十年都没有参加校董会了。
    “昂热，我本以为你会把那个安德鲁剥光了衣服吊死在英灵殿的前面，作为他亵渎屠龙者荣誉的惩罚，没想到你只是躲在阁楼里喝酒，是在卡塞尔学院当校长的这段时间磨平了你的勇气吗？所谓的学院果然只能培养出贪生怕死之徒。”
    贝奥武夫冷冷地看了昂热一眼，接过了昂热递过来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样子犹如在痛饮鲜血。
    手背上细密的龙鳞反射烛光，总是让副校长忍不住注视。
    其实，贝奥武夫和昂热的关系并不是太好，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他一直对卡塞尔学院的建立保持反对态度，而昂热则是卡塞尔学院的校长。
    昂热亲手把这座学院打造成了混血种社会中的庞然大物。
    在卡塞尔学院建立之前，贝奥武夫在秘党内部，曾经担任“行动队”的负责人，行动队就是现在执行部的前身。
    即便现在执行部被学生们称之为充满了疯子与暴力部门，但和贝奥武夫领导过的行动队还是小巫见大巫。
    在行动队里，甚至连疯狂和暴力这两个元素都被磨灭了，行动队的队员们满世界的追捕复苏的龙类，高效而冰冷，完全都是为了屠龙而打造的钢铁之人。
    为了屠龙，他们就连自己和同伴的生命都可以放弃，而这并不是个例。
    所以贝奥武夫一向看不惯学院教育培养出来的娇贵学生，认为这样只能磨灭他们身上的血勇，把他们培育成温室里的花朵，混血种们只有在战场上经历过龙血的洗礼后，才能成长为真正的战士。
    “贝奥武夫，我的老朋友，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时代已经变了，我们过去那一套已经行不通了。”
    昂热走上前给贝奥武夫打招呼，样子热情得就像是黄鼠狼见到了送上门来的肥鸡。
    “在过去，随便拉几个农夫，给他们配上木头叉子就能称之为军队，而到了现在，精英的军人都得从大学生中雇佣不是吗？卡塞尔学院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培养最优秀的屠龙者，他们需要有武力，也需要有智慧，还要懂得科学和神秘学，而不能是只会拿着刀子乱砍的莽夫。”
    “嗯？你说的莽夫是谁？”贝奥武夫冷哼一声，似乎有了怒气，手中的酒杯似乎都要被他捏碎了，昂热这些话很明显意有所指。
    “我只是感叹一下，你不要这么自我代入嘛，再来一杯威士忌如何？”昂热摇了摇手中的酒瓶。
    “不过，我们遇上问题确实不只能靠着勇气去燃烧生命去解决。混血种不等同于龙类，我们只有一条命，燃烧之后就没有了，龙类却可以不停的茧化，屠龙者们的生命很宝贵，不应该这么浪费。”
    贝奥武夫对着昂热的说法不屑一顾：“我们死去之后，总有后来者。屠龙本就是极具危险之事，没有死亡的觉悟，就不应该站在这片战场之上。”
    “据我所知，你的那个学生也是靠着爆血才拦下青铜与火之王，从某种意义上，爆血比燃烧生命还要可怕，生命燃烧完不过一死，爆血的终点可是化为求死不得的死侍。你也别想隐瞒，我是亲眼看见过卡塞尔他们爆血的，很清楚路明非究竟是做了什么。”
    “你们狮心会的人总是自诩智慧与冷静，可是骨子里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贝奥武夫是和昂热同一时代的人，他口中的卡塞尔就是初代狮心会的会长，卡塞尔学院就以他命名，现在流传出来的爆血技术，也是由卡塞尔他们复原出来的。
    “被嗜龙血者称之为疯子，我可会把它理解为赞誉的。”昂热并没感觉被冒犯了，低声说，“但也正因如此，狮心会的人才死光了，现在就剩下了我一个。”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贝奥武夫第一次没有和昂热针锋相对，他们在烛光下碰杯，无色的酒液沿着玻璃的边缘摇晃，就像是在祭奠逝去的故人们。
    “死亡只不过是归途，黄泉之下已经站满已故者在等我们。”贝奥武夫说。
    “这些话你自己听听就够了，在没有把龙类杀光之前，我可没打算去死。”昂热耸了耸肩说。“谈谈正事，我需要你在听证会站在我这一边，路明非是个傻孩子，就和当初的屠龙者们一样的，所以才需要我们这样老人为他们开路。”
    “我为什么要帮助你？”贝奥武夫不为所动，“既然他傻就该被淘汰，屠龙的战场上只能走有最有勇气、最具智慧的屠龙者。”
    “别这样说自己，贝奥武夫。”昂热还没有说话，副校长的声音就幽幽传来。“虽然你被淘汰了，但是我不允许你骂自己是傻子。”
    副校长现在也缓过来，难得的插了一句话，有昂热挡在他前面，副校长也显得沉稳了下来。
    咔嚓一声，贝奥武夫捏碎了自己手中的酒杯，额头青筋暴起，苍白的皮肤居然浮现出了些许怒红色。
    不过这也让他多了点人性化的色彩，让他不外这么像是一具干尸。
    副校长说的是一段陈年旧事。
    在卡塞尔学院刚成立的时候，秘党内部本身是选出昂热当校长，而推举贝奥武夫当执行部的部长，但是贝奥武夫对秘党建立卡塞尔学院培育新人、把行动队改为执行部的方案十分不满。
    他一向认为真正的屠龙者只能在战场上完成洗礼，建立学院是在磨灭屠龙者们的意志，所以愤而拒绝了执行部负责人的职务。
    有一种阴谋论一点推测，贝奥武夫可能是想用这种方式倒逼当时长老会，也就是现在校董会，改变建立卡塞尔学院的决议。
    在当时的情况下，只要行动队失去了贝奥武夫，肯定会在屠龙的战场上受挫，紧接着就该长老会终止卡塞尔建校计划，来请他回归了。
    可没想到伴随昂热的强势崛起，卡塞尔学院还真就稳定了下来，并且完美的完成了每一次屠龙计划，如今执行部已经在世界各地建立好了分部，在全球各地牢地压制了龙类复苏活动。
    所以，贝奥武夫这一退，就再也没能回来。
    眼看着贝奥武夫即将暴走，昂热高举双手：“莱昂纳多说的话和我无关，贝奥武夫你要打他一顿就快打，打完之后我们就谈谈正事。”
    贝奥武夫强压着怒气看向昂热：“你为什么找到了我？校董会里那位洛朗家族的姑娘才是你的盟友，而我们的关系可不算太好。”
    “丽莎她确实是个好孩子，但是她太偏袒我了，她一出面教授团们就知道她是来替我说话的，很难真的说服教授团的人。”
    贝奥武夫不置可否：“我也不见得能说服教授团的人，你知道，我已经很久没参与学院的事物了。”
    “当然可以。”昂热微笑，“你可是校董会中，唯一的绝对中立者，作为嗜龙血者，教授团很清楚，你只会从屠龙的角度去思考，而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昂热说的是事实，秘党几千年来，贝奥武夫家族一直是最勇敢、最残酷也是最纯粹的屠龙者。
    他们家族似乎本就是为了屠龙而生，到了现代，在家族内部还秉承着古老的家训，每生下一个男孩就给他喂食一滴龙血结晶，那是剧毒的物质，但只有经过那种剧毒的考验，这个婴儿才被家族认为有用，被认为可以成长为合格的战士。
    所以，秘党才会把嗜龙血者这个称号授予贝奥武夫家族，代代相传。
    贝奥武夫家族对自己内部的人都如此严苛，更别说是对待外人了。
    “既然知道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你为何会认为我就会帮助你，让路明非免于处罚。”
    昂热微笑着说：“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你和我是一样的人，都是把屠龙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保护一个新生代的屠龙者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昂热没说的是，支撑贝奥武夫屠龙的是几千年来流传下来了荣誉，支撑着昂热则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路明非可不一定是屠龙者，使用了爆血，他可能明天就化为了死侍。”
    昂热看了一眼贝奥武夫手臂上的细密的白色龙鳞：“你在我面前指责说，路明非可能化为死侍是认真的吗？起码在爆血力量消退以后，他身上没有这么明显的龙化症状。”
    贝奥武夫怒声说：“贝奥武夫家族的人从来不会堕落，就算堕落了也能自己解决。”
    贝奥武夫说的是实话，他自己的龙化现象并非个例，而是他们家族的龙血纯度高到后代已经出现了龙化外观的地步。
    但贝奥武夫家族却很少出现失控的死侍，即使有少数案例也被家族自己清除掉了。
    秘党内部一直流传这一种感性的说法，贝奥武夫这个姓氏代代英雄，绝不会做出背叛人类的事，这使得的贝奥武夫在密党内部地位超然。
    昂热看着贝奥武夫，缓缓地说：“如果路明非以后真的化为了死侍，我们也能一样地清理掉，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