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的都把声誉看得重若生命。
如果此事真涉及到一位官员的声誉的话,不通融就算是把这官儿给得罪死了。
虽然以庄二娘的背景根本不需要把一位小小的七品知县放在眼中,但是开门做生意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况侯平也说了,他愿意付姑娘的过夜费,既然有钱挣,也就没必要跟人死掐不是?
庄二娘上下打量了几眼侯平,然后犹豫了一下便说道:“这姑娘可还是个雏儿,这价格可不是一般姑娘们可比。”
侯平点头道:“是,是,没关系,您说个价格。”
庄二娘先是抬起了三根手指,然后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根:“破题儿要四两银子。”
侯平差点没把下巴给惊掉,刚才的红红、翠翠论姿色各方面都要远胜还处于青涩期的陈小姐。
她们才一两银子的过夜费,陈小姐虽然是个雏儿,但是一无才艺,二无技巧,在青楼里也属于最低级别的姑娘。
青楼姑娘分很多个等级: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者且容貌俊美者为顶级,顶极花魁便都是这个级别。
次一级的则要能读书识字、琴棋书画至少也要精通一两门且容貌脱俗者为高级,部分普通花魁便是这个级别。
再次一点的,则是能吹拉弹唱,能说会道者为中级,这个级别容貌要求只需端正,身段好便可。
还次一点的,则是姿色上佳,温婉可人的为中下级,这个极别多为侍女,专司陪睡业务。
最次的,则是陈小姐这种,一不读书识字,二无才艺嫎身,姿色身段还一般的女子,其本属于消耗品。
也就是卖完第一次,给熟客们尝过新鲜感之后,就会被当成丫头使唤。
万一那天惹得那位大爷或是楼里那位当红姑娘不高兴了,就算被打死也就白死了,因为有卖身契在,官府也是管不了这种事情的。
这样最低级的姑娘要四两银子,就算是破题儿,那也着实是黑了钱的。
其实陈小姐的破题费只要三两银子,庄二娘也是觉得能拿捏侯平,所以才临时加价。
现在价码已经开出来了,侯平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只能咬了咬牙,颤颤巍巍的把五两碎银子都掏了出来,心里欲哭无泪,看来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好人难做啊。
庄二娘几乎是用抢的,将侯平手中的银子拿走,然后笑嬉嬉的说道:“哎哟喂,公子好大方呀,多的就算是打赏了吧?多谢公子,哎——,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给公子送到厢房里去,就用东边的最里头那间厢房,快快,把人送过去。”
“是。”
两个打手,一左一右的架起陈小姐就往楼上走去。
侯平对庄二娘拱了拱手道:“那个我……。”
庄二娘一脸眉开眼笑的道:“公子快去吧,玩的开心点。”
侯平尴尬的笑了笑,也快步跟了上去。
看到侯平屁颠屁颠的背影,叫三爷的汉子骂了一句:“这么个痴货,怎么能当上师爷?呸……。”
说完又转头看向老鸨:“庄二娘,今天碰上这么个痴货,也黑了这么多银子,老子的账怎么算啊?”
庄二娘一脸娇笑道:“哟三爷,瞧您说的,这不都托您的福吗?这样,今天找姑娘的银子就给您免了,您看怎么样啊?”
三爷嘿嘿一笑:“这可是你说的哟……。”
……
侯平不知道别人怎么在背后编排自己,他紧跟在两个打手的身后,进了厢房。
打手把人押进厢房后退出了房间,侯平等打手走后反身关上门,然后回头,便看见陈小姐蜷缩在屋角,抱成一团在嘤嘤哭泣。
侯平走上前去,仔细打量了她几眼,透过她身上轻薄的纱衣,隐约可见遍布全身的伤痕。
可见这段时间她一定吃了不少苦。
陈小姐本名陈秀宁,今年不过才十二岁。
这么小的孩子在后世可能还在读小学,可是在这万恶的大明,已经被视为半个成人了。
通常被卖到青楼里的女孩子要长到十三岁才会被逼接客,接客称为“试花”。
这个年龄女孩大多都还没有发育好,一般青楼也很少会让有潜力的女孩这么早就出来接客。
多数时候都会等到女孩们来了月事,差不多十四岁的时候开始接客叫“开花”,是最普遍的接客年纪。
也有一些相貌好、才艺好的女子,凭借在老鸨跟前的面子,能拖到十五岁才会接客,被称之为“摘花”。
一般能守到“摘花”之年的女孩,基本上都有一争花魁的潜力。
陈秀宁现在就被庄二娘逼着出来接客,其实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陈秀宁的姿色一般,又过了最佳培养的年纪,通常值得花大力气培养的女孩,都是从八、九岁开始。
有些小的甚至六、七岁就开始培养了,过了这个年纪,再培养就有些晚了。
陈秀宁买来的时候就最多也只剩下两年的时间培养。
如果她在买来之前,就能读书识字或是在琴棋书画方面有一项专长,那老鸨可能还会考虑一下。
可惜她什么都不会,两年的时间又太短,根本培养不出什么高深的技能,所以对老鸨来说她就没有什么价值,根本不值得在她身上空费钱粮。
二是陈秀宁的实际年龄虽然小,但是又高又胖发育得比同龄女孩要早一些,可能与她家之前优渥的生活有些关系。
仅从外表上看去,已经像个大姑娘了。
庄二娘买她回来本身就是当丫鬟使的,所以只要有人买就卖了,毕竟能挣一分是一分。
因为青楼本身没花大价钱培养,所以卖的也便宜,这种姑娘基本都是给熟客送福利用的。
如果是青楼花了大价钱培养过的姑娘,那价格可就高了去了。
青楼精心培养的姑娘,第一次有个专用名词叫“疏拢”,起步价就得百两银子。
若是遇到相争,争上个几百上千两银子也是常有的事。
而像陈秀宁这种,第一次称为“破题儿”,一般也就比普通姑娘的过夜费高个两三倍左右。
侯平看到陈秀宁满身的伤口,心里对她也是越发同情。
如果当天追上了她们三人,可能她就不会被卖到这种地方来了,不过现在事至此,又能如何。
“陈……陈小姐,你没事吧?没想到你大伯他们会如此对你……。”
陈秀宁缓缓抬起了头,一双红肿的泪眼死死的盯着侯平,眼神中充满了憎恨。
侯平有些迷糊,不明白这个小女孩为什么这么恨自己。
“陈小姐,你……。”
陈秀宁紧咬牙关不说话,看着这个丑陋的师爷心中无比愤恨。
其实她从头到尾她都知道是周二父子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之所以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她母亲在临终前教她的自保之法。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自以为是的侯平把周二父子给抓住了,而她也果不其然的落入了她们母女最害怕的悲惨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