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掳妙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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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在此时,只听街上脚步声响,有一群人奔来,落足轻捷,显是武林中人。众人转头向街外望去,只见急雨之中有十余人迅速过来。
    这些人身上都披了油布雨衣,奔近之时,看清楚原来是一群尼姑。当先的老尼姑身材甚高,在茶馆前一站,大声喝道:“金泽丰,出来!”
    强章通等一见此人,都认得这老尼姑法名兰英,是流云庵庵主、兰陵派掌门兰凝师太的师妹。她不但在兰陵派中威名甚盛,武林中也是谁都忌惮她三分。众人当即站起,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强章通朗声说:“参见师姑。”
    兰英眼光在众人脸上掠过,粗声粗气叫道:“金泽丰躲到哪里去啦?快给我滚出来。”声音比男子汉还粗豪几分。
    强章通说:“师姑,金师兄不在这儿。弟子等一直在此相候,他尚未到来。”
    熊熙淳寻思:“原来他们说了半天的大师兄名叫金泽丰。此人也真多事,不知怎么,却又得罪这老尼姑了。”
    兰英目光在茶馆中一扫,目光射到那少女脸上时,问道:“你是乐媛么?怎么装扮成这副怪相吓人?”那少女笑着说:“有恶人要跟我为难,只好装扮了避他一避。”
    兰英哼了一声说:“你东华派的门规越来越松了,你爸爸老是纵容弟子在外面胡闹。此间事情一了,我亲自上玉皇顶来评这个理。”乐媛着急说:“师姑,你可千万别去。大师哥最近挨了爸爸三十下棍子,打得他路也走不动。你去跟爸爸一说,他又得挨六十棍,那不打死了他么?”兰英说:“这畜生打死得越早越好。乐媛,你也来当面跟我撒谎!什么金泽丰路也走不动?他走不动路,怎么将我的小徒弟掳了去?”
    她此言一出,东华群弟子尽皆失色。乐媛急得几乎哭了出来,忙说:“师姑,不会的!不会的!大师哥再胆大妄为,也决计不敢冒犯贵派的师姐。定是有人造谣,在师姑面前挑拨。”
    兰英大声说:“你还要赖?妙璋,北极派的人跟你说什么来着?”
    一个中年尼姑走上一步说:“北极派的师兄们说,盛松子道长在天马山街道,亲眼见到金泽丰师兄和妙玉师妹一起在一家酒楼上饮酒。那酒楼叫什么贵妃酒楼。妙玉师妹显然是受了金泽丰师兄的挟持,不敢不饮,神情……神情甚是苦恼。跟他二人在一起饮酒的,还有那个……那个……无恶不作的万……万家欢。”
    兰英早已知道此事,此刻第二次听到,仍一般的暴怒,伸掌在桌上重重拍落,两只馄饨碗跳起来,呛啷啷数声,在地下跌得粉碎。
    东华群弟子个个神色十分尴尬。乐媛只急得泪水在眼眶中滚来滚去,颤声说:“他们定是撒谎,要不然……要不然就是盛松子师叔看错了人。”
    兰英大声说:“北极派盛松子是什么人,怎会看错了人?又怎会胡说八道?金泽丰这畜生,居然去跟万家欢这等恶徒为伍,堕落得还成什么样子?你们师父就算护犊不理,我可不能轻饶。这万家欢贻害江湖,老尼非为天下除此大害不可。只是我得到讯息赶去时,万家欢和金泽丰却已挟制了妙玉去啦!我……我……到处找他们不到……”她说到后来,声音已甚为嘶哑,连连顿足,叹气说:“唉,妙玉这孩子!妙玉这孩子……”
    东华众弟子心头怦怦乱跳,均想:“大师兄拉了兰陵派门下的尼姑到酒楼饮酒,败坏出家人的清誉,已然大违门规,再和万家欢这等人交结,那更是糟糕透顶了。”隔了良久,强章通才说:“师姑,只怕大师兄和万家欢也只是邂逅相遇,并无交结。大师兄这几日喝得醺醺大醉,神智迷糊,醉人干事,作不得准……”兰英怒道:“酒醉三分醒。这么大一个人,连是非好歹也不分么?”强章通说:“是,是!只不知大师兄到了何处,师侄等急盼找到他,责以大义,先来向师姑磕头谢罪,再行禀告我师父,重重责罚。”
    兰英怒道:“我来替你们管教师兄吗?”突然伸手,抓住了乐媛的手腕。乐媛腕上便如套上一个铁箍,“啊”的一声,惊叫出来,颤声说:“师……师姑!”
    兰英喝道:“你们东华派掳了妙玉去,我也掳你们东华派一个女弟子作抵押。你们把我妙玉放出来还我,我便也放了乐媛!”一转身,拉了她便走。乐媛只觉上半身一片酸麻,身不由主,跌跌撞撞地跟着她走到街上。
    强章通和赵海青同时抢上,拦在兰英面前。强章通躬身说:“师姑,我大师兄得罪了师姑,难怪师姑生气。不过这件事的确跟学妹无关,还请师姑高抬贵手。”
    兰英喝道:“好,我就高抬贵手!”右臂抬起,横掠了出去。
    强章通和赵海青只觉一股极强的劲风逼过来,气为之闭,身不由主地向后直飞了出去。强章通背脊撞在茶馆对面一家店铺的门板之上,喀喇一声,将门板撞断了两块。赵海青却向那馄饨担飞了过去。
    眼见他势将把馄饨担撞翻,锅中滚水溅得满身都是,非受重伤不可。那卖馄饨的老人伸出左手,在赵海青背上一托,赵海青登时平平稳稳地站定。
    兰英回过头来,向那卖馄饨的老人瞪了一眼说:“原来是你!”那老人笑着说:“不错,是我!师太的脾气也忒大了些。”兰英说:“你管得着么?”
    便在此时,街头有两个人张着油纸雨伞,提着灯笼,快步奔来,叫道:“这位是兰陵派的神尼么?”
    兰英说:“不敢,兰陵派兰英在此。尊驾是谁?”
    那二人奔到临近,只见他们手中所提灯笼上都写着“惠”字。当先一人说:“晚辈奉敝业师之命,邀请兰英师姑和众位师姐,同到敝处奉斋。晚辈未得众位来到双峰城的讯息,不曾出城远迎,恕罪,恕罪!”说着便躬身行礼。
    兰英说:“不须多礼。两位是惠二爷的弟子吗?”那人说:“是。晚辈刘云鹏,这是我师弟孙云越,向师姑请安。”说着和孙云越二人又恭恭敬敬地行礼。兰英见二人执礼甚恭,脸色登和,说道:“好,我们正要到府上拜访惠二爷。”
    刘云鹏问赵海青等人:“这几位是?”赵海青回答说:“在下东华派赵海青。”刘云鹏欢然说:“原来是东华派赵三哥,久慕英名,请各位同到敝舍。我师父嘱咐我们到处迎接各路英雄好汉,实因来的人多,简慢之极,得罪了朋友。各位请吧。”
    强章通走过来说:“我们本想会齐大师兄后,同来向惠师叔请安道贺。”刘云鹏说:“这位想必是强二哥了。我师父常日称道东华派龚掌门座下众位师兄英雄了得,金师兄更是杰出的英才。金师兄既然未到,众位先去也是一样。”强章通心想:“学妹给兰英师姑拉了去,看样子是不肯放的了,我们只有陪她一起去。”便说:“打扰了。”刘云鹏说:“众位劳步来到双峰城,那是给我们脸上贴金,怎么还说这些客气话?请!请!”
    兰英指着那卖馄饨的人问:“这一位你也请么?”
    刘云鹏朝那老人瞧了一会儿,突然有悟,躬身说:“原来韶山冲毛前辈到了,真是失礼。请毛前辈驾临敝舍。”他猜到这卖馄饨的老人是湘潭韶山冲高手毛子峰。此人自幼以卖馄饨为生,学成武功后,仍是挑着副馄饨担游行江湖,这副馄饨担可是他的标记。他虽一身武功,但自甘淡泊,以小本生意过活,武林中人说起来都好生相敬。天下市巷中卖馄饨的何止千万,但既卖馄饨而又是武林高人,那自是非毛子峰不可了。
    毛子峰哈哈一笑说:“正要打扰。”将桌上的馄饨碗收拾了。强章通说:“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毛前辈莫怪。”毛子峰笑着说:“不怪,不怪。你们来光顾我馄饨店,是我衣食父母,何怪之有?八碗馄饨,十块钱一碗,一共八十块。”说着伸出了左掌。
    强章通好生尴尬,不知毛子峰是否开玩笑。兰英说:“吃了馄饨就给钱啊,毛子峰又没说请客。”毛子峰笑着说:“是啊,小本生意,现金交易,至亲好友,赊欠免问。”强章通说:“是,是!”却也不敢多给,数了八十元,双手恭恭敬敬地奉上。毛子峰收了,转身向兰英伸出手来,说道:“你打碎了我两只馄饨碗、两只调羹,一共四十块,赔来。”兰英一笑,说道:“小气鬼,连出家人也要讹诈。妙璋,赔了给他。”妙璋数了四十块,也是双手奉上。毛子峰接过,丢入馄饨担旁直竖的竹筒之中,挑起担子,说了声:“去吧!”
    刘云鹏向前台说:“这里的茶钱,回头再算,都记在惠二爷账上。”那前台笑着说:“哈,是惠二爷的客人,哈,我们请也请不到,哈你家还算什么茶钱?”
    刘云鹏将带来的雨伞分给众宾,当先领路。兰英拉着那东华派的少女乐媛,和毛子峰并肩而行。兰陵派和东华派群弟子跟在后面。
    熊熙淳心想:“我就远远地跟着,且看是否能混进若干惠家里。”眼见众人转过了街角,便即起身走到街角,见众人向北行去,于是在大雨下挨着屋檐下走去。过了三条长街,只见左首一栋别墅,门口点着四盏大灯笼,十余人站在门前,有的张着雨伞,正忙着迎客。兰英、毛子峰等一行人进去后,又有好多宾客从长街两头过来。
    熊熙淳大着胆子,走到门口。这时正有两批江湖豪客由惠门弟子迎着进门,熊熙淳一言不发地跟了进去。迎宾的只道他也是贺客,笑脸迎人,说道:“请进,奉茶。”
    踏进大厅,只听人声喧哗,二百余人分坐各处,分别谈笑。熊熙淳心中一定,寻思:“这里这么多人,谁也不会来留心我,只须找到八达派的那些恶徒,便能查知我爸爸妈妈的所在了。”在厅角暗处一张小桌旁坐下,不久便有家丁送上清茶、面点、热毛巾。
    他放眼打量,见兰陵派群尼围坐在左侧一桌,东华派群弟子围坐在其旁另一桌,那少女乐媛也坐在那里,看来兰英已放开了她。但兰英和毛子峰却不在其内。熊熙淳一桌一桌瞧过去,突然间心中一震,胸口热血上涌,只见孙成豪、荀成智二人和一群人围坐在两张桌旁,显然都是八达弟子,但他父母却不在其间,不知给他们囚在何处。
    熊熙淳又悲又怒,又甚担心,深恐父母已遭了毒手,只想坐到附近的座位去,偷听他们说话,但转念又想,好容易混到了这里,倘若稍有轻举妄动,给荀成智他们瞧出了破绽,不但全功尽弃,且有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