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藏书阁。
易林正在四楼整理往年胡乱摆放的杂书杂卷,想要将其进行标记,然后分门别类摆放好。
“易侍郎,可算找到你了。”和易林一起被编制到翰林院藏书阁任职的李思气喘吁吁地向梁羽道。
看他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估计是有什么急事找易林,一口气爬上了四楼。
“李侍郎,什么事这么急!”易林问道。
李思焦急道:“刚收到命令,说等会慕容仙子会带着各国使者前来参观藏书阁,院长让我们提前打理打理,收拾干净。”
易林苦笑道:“这三层以下,平日里都有仔细打理,已经足够干净整洁,但这四层以上,一时半会可怎么打理啊?”
李思无奈摊手道:“院长也知道藏书阁的情况,说四层以上的书籍就不用整理了,但清洁卫生不能马虎,别搞得蛛网乱布,虫蚁滋生。”
易林点头道:“那倒还好。四层以上,地处高位,而且我最近经常在天气风和日丽的时候开窗通风,倒不会有什么蜘蛛虫蚁,只是这书架和书籍上的灰尘有点厚,得花点时间清理一下。”
李思贼笑道:“藏书阁四楼以上基本就是杂书房了,这里面的书长久无人查看,翰林院也没有足够的人手专门负责整理,久而久之,大家都习以为常。所以说我们也不用去管它,只要把地面的卫生打扫干净就可以了。”
易林笑道:“长年累月的,这些书竟然不是被人翻阅坏的,而是放着被灰尘给损坏的,真是暴殄天物啊。”
李思叹气道:“没办法,这些偏门杂书,看的人本就极少。”
中午时分,慕容雪带着各国使者前来参观藏书阁。这些使者当中,有些是前段时间邻国派过来带寿礼给皇上贺寿的使团代表,有些是最近派过来为了参见南河郡主的招亲擂台的外族高手,再加上一些武林世家、名门望族的子弟。所以说,这几十号人,文官武职,乃至武林高手,身份各异,可是热闹非常。
尽管如此,慕容雪也并没穿得很隆重,而是一身素白衣服,扎一条浅灰色头巾,中性打扮。她就这样顺其自然地走在前面,就足以风采夺目,让她身后的几位公子哥儿都黯然失色。
易林看到慕容雪的第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易林心中惊呼,是她,那个时常出现在梦中,从天而降的仙子。
尽管眼前的慕容雪是一身中性打扮,还扎起了头发,但易林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慕容雪便是那日在营水桥上将他从契丹国师阿巴达手中救下来的仙子。虽然她收起了那日出剑时散发的冷冽真气,让易林有那么一丝迟疑,但当她身上的气味飘进易林的嗅觉时,易林便百分百确定是她。
眼前这个叫慕容雪的人,就那个易林日思夜想,时时仰慕,从天而降的仙子。
易林作为这次新科考试的第二名,又在翰林院藏书阁任职,原本是安排他来接待,给各位来宾进行讲解介绍的藏书阁。但旁边的李思见易林愣愣出神,暗里推了好几次都毫无反应,于是只有硬着头皮迎上前去。
李思热情道:“慕容仙子,各位使者,公子们,我来带你们参观一下藏书阁。请跟我来。”
直到慕容雪带着队伍从身边经过,易林才回过神过来,于是赶紧跟上,走在李思身旁。
易林一边走一边痴痴地偷看着慕容雪,脑袋一片空白,只想就这样永远下去,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慕容雪是何等人物,自然发现了易林的不对劲,于是在其他人忙于参观藏书阁的时候,找机会向易林道:“这位公子,我见你这一路上神思恍惚,是有什么事吗?”
易林受宠若惊,手足失措道:“嘿嘿嘿,仙子光彩照人,我一时之间失了方寸,见谅见谅。仙子可还记得几个月前在营水桥上的事情?”
慕容雪若有所思,似乎并没想起什么特别的事情,于是道:“营水桥?公子所指何事?”
看来慕容雪完全没有将营水桥救下他的事情放在心上,易林神情失落道:“仙子你忘了吗,营水桥上你拔剑从天而降,接下契丹国师阿巴达一招,将我救了下来。那一刻你的身影犹如天仙下凡,从此以后便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慕容雪恍然大悟,讶异道:“原来那日在营水桥上和契丹国师阿巴达交手的便是你呀?可真是机缘巧合啊。那日我刚好经过,见国师阿巴达杀气腾腾,要对一个年轻人痛下杀手,我也没多想,便出手相救了。没想到竟然为我大唐救下一名翰林。”
见慕容雪还记得自己,易林赶紧找机会套近乎道:“今日竟然有机会亲自向仙子道谢,真是缘分呀缘分。那日仙子也没有留下姓名,也不见容颜,我还是以为此生不得再见了呢。”
慕容雪忽然问道:“对了,那日契丹国师阿巴达为何会对你一个读书人痛下杀手呀?”
易林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等有机会我再和仙子细说。从今往后慕容仙子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而我易林又力所能及的,尽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慕容雪笑道:“易林兄言重了。眼前便有需要你帮忙的呀,何不介绍一下这藏书阁的中心大厅呢?我看你的那位同僚李侍郎似乎对这藏书阁并不太熟。”
慕容雪带着各位使者一路走来,有说有笑,始终表现得彬彬有礼,大方得体。她待人接物很是随和,言语委婉,但她对李思应付式的讲解却很是无奈,好几次提醒他都不起作用。藏书阁中很多藏物和典籍都是大唐瑰宝,但李思对其历史渊源都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没有详细讲解,白白错失了展示大唐荣耀的机会。
易林回过神来,心想差点忘了正事。他和李思都是派来管理藏书阁的新人,再加上藏书阁除了那位行动不便的老者之外压根就没有旧人,平日里都是些老太监小太监过来帮忙打理,今日场合也不易出来接待,所以便只能是易林和李思出来迎接。也不知道翰林院院长刘诚是不是有意要给机会易林表现,今日这么重要的场面不但没有亲自迎接,也没有指派其他老翰林来帮忙接待。李思本就不太喜欢藏书阁侍郎这个职务,所以也没有具体了解过藏书阁的历史,对藏书阁不甚熟悉,而易林从第一眼看见慕容雪到现在一直处于鬼迷心窍的状态,眼里只有慕容雪,其他事情完全抛之脑后。自始至终,易林整个人都游离于现实之外。
众人跟着李思,一路东走西逛逛地参观着藏书阁;李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断断续续地进行讲解介绍,东拼西凑,完全不在状态。
藏书阁的大堂中央,立着几根让人叹为观止的雄伟巨柱,一看就知道来历不凡,其中必然大有故事,众人齐刷刷地望向李思,期待着他的讲解。
然而李思对这柱子一无所知,挠头苦笑。
正当李思站在大厅中央尴尬非常,不知如何介绍这太极阴阳双柱以及那个黑漆漆的池子时。不知哪里传来的一声咳嗽将易林惊醒,从离魂梦游般的状态回过神来。
易林将注意力从慕容雪身上收回来,走到李思旁边,微咳一声,吸引众人注意,然后朗声道:“各位一定好奇,这藏书阁中央为何要如此布局?”
李思如蒙大赦,心想,你小子终于醒过来啊。你这突然中了邪似的,可把我给害惨啦。
其他人也突然来了兴致,侧耳倾听。
易林煞有介事地道:“众所周知,长安城的布局和建造,都暗藏风水真理。长安城布局对应天上星宿,走势暗含易经八卦。宫城、皇城、外郭平行排列,以宫城象征北极星,以为天中;以皇城百官衙署象征环绕北辰的紫微垣;外郭城象征向北环拱的群星。根据天上星宿的位置,最为尊贵的紫微垣居于北天中央,它以北极为中枢,东、西两藩共有十五颗星环抱着它。九五却最尊贵,所谓“九五至尊”,属“飞龙”之位,不宜常人居之,便在这条高岗的中轴线部位,东西对称地建筑了两座规模宏伟的寺观,西面是道教的玄都观,东面是佛教的兴善寺,希望能借用神佛的力量镇压住这个地方的帝王之气。而翰林院的藏书阁,在皇城之内,比三省六部,还要紧挨着大明宫,因为藏书阁有书香之气,可以隐藏锋芒,有藏龙之效。”
众人恍然大悟,没想到这藏书阁还有如此历史缘由,啧啧称赞。
易林接着道:“你们可能会好奇,为什么要将这两根巨柱设置中央,还要建这么个黑漆漆的池子吧?诸位有所不知,我们现在所处的太极宫乃前朝隋朝留下的皇宫,设计者乃前朝道家宗师宇文恺,而这藏书阁的主楼也是他的手笔。中央圆形的由底到顶的空间叫做虚空,即是太极自然,两根巨柱所在的位置真是阴阳眼所处的位置,成为阴阳双柱,中心的这个黑漆漆的池子就是传说中的墨池,也即是藏龙池,池中放满墨水,虚空中墨香萦绕,再加上阴阳双柱的加持,能藏住龙的肃杀之气。”
众人哇然,对这藏书阁肃然起敬。
一个怪模怪样的人忽然指着一根阴阳柱说道:“易侍郎,这根柱子上刻的字又有什么说法吗?”
众人又是一阵哇然,而李思差点晕过去,心里大骂,这吐蕃使者怎么如此多事,哪壶不开提哪壶。
易林也正想顾左右而言他,将此事搪塞过去,但没有到慕容雪倒是先开了口。
慕容雪盯着柱子上龙飞凤舞的刻字良久,吐字如兰道:“这只怕就是出自李翰林之手的《侠客行》吧!果然是天下无双啊!”
李白李翰林是翰林院的禁忌,也是官场的禁忌,平日里大家都不敢轻易提起。这藏书阁里的这首《侠客行》更是被翰林院视为耻辱,因为李翰林在藏书阁任职时偷走了放在藏书阁密室里的《太玄经》,还毁坏公物,不知廉耻地在阴阳柱上刻下了这首《侠客行》。
当日皇上勃然大怒,不但官府通缉,而且还委托茗剑山庄的老庄主夏默都亲自发出追捕令,务必要将李白抓住,追回《太玄经》。只是后来李白在通天塔辩解说自己并未盗取《太玄经》,并当场割发盟誓;而且也有人向轶史阁买消息求证,说《太玄经》依然在藏书阁,并被又被盗取,于是《太玄经》被盗之事才慢慢被人遗忘。
当日藏书阁的密室机关被触发,犷骑统领韩枫闻声赶来,结果还是来迟一步,盗匪已不见踪迹。藏书阁的密室被毁坏,《太玄经》不翼而飞,而李白恰巧不辞而别,留下一首《侠客行》便悄然离开了藏书阁,从此踪迹渺茫,所以嫌疑最大。但知道自己被追捕之后,李白返回长安城通天塔,众目睽睽之下割发明志,再加上轶史阁又为他佐证,可谓服众;于是藏书阁《太玄经》丢失的事情便成为一宗悬案,去向成谜。这么多年来,曾经想要通过寻找《太玄经》而一跃成为武林高手的江湖人士已经渐渐放弃,只有少数道家人士始终还在寻找,毕竟那是道家无上的武学宝典,与佛家的《大悲咒》、相思门的《镜心剑诀》、拜火教的《明经》称为四大武学奇书。
慕容雪一说完,众人齐刷刷地在此将眼光投向阴阳柱上的那首《侠客行》,又沿着阴阳柱望向顶楼,传说藏书阁的密室便设置在顶楼,铜墙铁壁,机关重重。
易林有幸读过不少李翰林的文章和诗篇,对其才华甚是佩服,见慕容雪语气中对李翰林的这首《侠客行》甚是赞赏,于是心里对慕容雪更是好感大增,心想仙子不愧是仙子,好眼光。
然而,李翰林毕竟是翰林院这么多年来的忌讳,易林知道不宜过多讨论,否则有损大国风范。而且李翰林如此赤裸裸地在阴阳柱上刻诗,用的还是狂草字体,龙飞凤舞,张牙舞爪,着实是有点猖狂过了头,有才华也不能这样毁坏公物呀,这不是打皇家的脸么。就李翰林这傲娇的脾气,那怪为官这么年始终都当不了大官。
易林顾左右而言他,胡乱编纂道:“各位见笑了。听院里的老翰林说,当时是因为李翰林喝醉了酒,一时之间来了兴致,舞起了剑,再加上灵感突现,诗兴大起,一不小心便把这首《侠客行》留在了这阴阳柱。你看这字迹笔走龙蛇,刻痕入木三分,难以消除,再说这本也是首妙诗,所以便只好保留至今了。”
突厥的派过来的王子赫利轻蔑地道:“我从小便有汉人老师教授,自问懂得不少汉字,这柱上的字体也太潦草了吧,像鬼画符一样,完全不知道写的什么,有人来解释一下吗?”
吐蕃的使者也是看得云里雾里,笑道:“就是就是,这不知所云,与我们平时看的汉字也相去太远了,只怕这李翰林也是个莽夫,字写得不怎么样吧。”
李思为了顾全体面,赶紧解释道:“这是草书,平时不会用在官方文书上,各位外国使君不常见,认不出来也不奇怪。我来为各位念一下这首诗,大家就知道写的是什么了。至于意思么,咱们汉语博大精深,本人才疏学浅,也不敢妄自解读,各位自行领会便是。”
说着李思将李翰林的这首《侠客行》一五一十的念了出来,念到后面,就连平日里文弱的李思也都激起了一股豪迈之气,满腔热血。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听李思念完,易林心里不由自主地赞叹了一声,好诗!李翰林在写这首诗的时候一定是喝了不少酒,不然不可能如此的洒脱狂傲。若能有机会与如此豪迈的李翰林对饮,那绝对是畅快非常,人生在世,若能如此,则此生再无遗憾。
其他的许多公子哥也都窃窃私语,说诗是好诗,但这李翰林也太狂妄了些,简直有些口出狂言了。什么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口气也忒大了,这连轶史阁的三榜都没进过的人,不将天下高手放在眼里。
吐蕃、契丹、突厥、回鹘乃至高句丽等外国使者即使听李思念完,依然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突厥的赫利王子抓头道:“这都说了些什么玩意!我也就能听明白什么十步杀一千里不留行了,这李翰林武功很厉害吗?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你们汉人还有这么一位武功高强的人物?”
慕容雪道:“李翰林乃朝廷命官,很少涉及江湖武林的比武争斗,所以各位名不经传也很正常。”
回鹘的使者摇头傻眼道:“这第一句我就就蒙了,不知所云。”
易林伸手指着阴阳柱上的诗篇,得意说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赵客,燕赵之地的侠客。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庄子·说剑》:‘昔赵文王好剑,剑士夹门而客三千余人。’缦,没有花纹,素条白带。胡缨,古时将北方民族通称为胡,也就是吐蕃、契丹、突厥诸位使君的地方;缨,系冠帽的带子。缦胡缨,即各位使君家乡里做工粗犷没有花纹的带子。吴钩,这个大家都知道是把名刀,轶史阁的兵器榜上就有记载。霜雪明,谓吴钩宝刀的锋刃像霜雪一样明亮,吹毛断发;用来比喻象征侠客们带的兵器都是宝剑名刀,来头不小。这一整句写侠客的冠带,以及配刀,也可以理解为描写侠客的形象装扮。”
说着,众人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易林又一连串解释了后面诗句的一些含义。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飒沓,群飞的样子,形容马跑得快。这两句是描写侠客骑马奔驰的样子。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两句原自《庄子·说剑》:“臣之剑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这里是说侠客剑术高强,而且勇敢。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就容易理解了,就是侠客行侠仗义,不为名利。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信陵,信陵君,战国四公子之一,为人礼贤下士,门下食客三千余人。朱亥、侯嬴都是信陵君的门客。朱本是一屠夫,侯原是魏国都城大梁东门的门官,两人都受到信陵君的礼遇,都为信陵君所用。炙,烤肉。啖,吃。啖朱亥,让朱亥来吃。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道家术法中,三、九常是虚指。这两句诗是说,几杯酒下肚就作出了承诺,并且把承诺看得比五岳还重。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素霓,白虹。古人认为,凡要出现不寻常的大事,就会有不寻常的天象出现,如“白虹贯日”。这句意思是,侠客重然诺、轻死生的精神感动了上天。也可以理解为,侠客这一承诺,天下就要发生大事了。前些日不是太白金星现世了么,这也是不寻常的天象,估计天下也将英雄辈起。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这两句是说的朱亥锤击晋鄙的故事。信陵君是魏国大臣,魏、赵结成联盟共同对付秦国,这就是合纵以抗秦。信陵君是积极主张合纵的。邯郸,赵国国都。秦军围邯郸,赵向魏求救。魏王派晋鄙率军救赵,后因秦王恐吓,又令晋鄙按兵不动。这样,魏赵联盟势必瓦解。信陵君准备亲率家丁与秦军一拚,去向侯嬴辞行,实际是试探侯嬴,侯不语。信陵君行至半路又回来见侯嬴。侯笑着说:“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于是为信陵君设计,串通魏王宠姬,盗得虎符,去到晋鄙军中,假托魏王令代晋鄙领军。晋鄙生疑,朱亥掏出四十斤重的铁锥,击毙晋鄙。信陵君遂率魏军进击秦军,解了邯郸的围。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这一句说的是:魏国信陵君手下门客,候赢以及朱亥两位名垂千秋的壮士,当年候赢为信陵君出谋划策,朱亥持铁锤杀晋鄙夺军权,救援赵国一事,后来两人都舍生取义,牺牲了性命!当时两位壮士的声名烜赫盛大整个魏国都城大梁城。
还没等易林解释完,契丹的使者端绸忍不住插话道:“易侍郎果然见多识广。后面两句,我知道。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是说行侠仗义,无愧于心,方能称得上是英雄。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是说感慨,谁能够在这藏书阁里,专研《太玄经》到老呢?也即是说,这李翰林是看过太玄经的,只是并没有参悟。难道这道家宝典《太玄经》真有那么神奇吗?竟然连李翰林这等传奇人物也都无法参透?”
众人齐齐审视着着契丹的使者,因为光从他这番话,便知他并非凡夫俗子。突厥的赫利王子见自己被抢了风头,心中不爽,闷哼一声道:“什么时候契丹也学得汉人一般,说话文绉绉的。是不是武功不济,所以便认怂呀。我看呀,这《太玄经》也不过是本看了让人打瞌睡的闲书,毫无用处,不然这李翰林怎么看得都白了头,也依然学不会里面的武功呀。”
李思愕然道:“这个……”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抓头尴尬笑道:“这白首太玄经,白首只是比喻,比喻长时间专心研究之类的……嘿,我也没看过《太玄经》……”
易林赶紧圆场道:“《太玄经》乃是奇书,讲求机缘,机缘未到,纵使以李翰林的超然物外,也不见得就能参悟。”
李思附和道:“传说李翰林晚年一心寻仙问道,可能就是差了机缘,所以寻而未得,想必心中也甚是孤傲愤懑,所以有此《侠客行》一诗。”
赫利嗤之以鼻道:“你们汉人就是什么事情都喜欢粉饰,说得这么委婉好听,不就是那个什么李白没有真材实料么。要不然那破玄经,本就是糊弄无知小儿的东西。”
在场的汉人见赫利王子如此诋毁传说中的道家武学宝典,皆露出愤懑的表情,只可惜大家都没看过这《太玄经》,所以也不知如何着手与之争论。有几个稍微冲动的名门望族公子哥儿,差点就按奈不住要上去教训这北方蛮子。
易林见形势不对,火药味越来越浓,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干紧缓和气氛道:“嘿嘿嘿,诸位请听我一言,奇书之所以奇,无缘之人悟不出武学之道也很正常。当然,这些都是外话,不足挂齿,诸位还是继续参观藏书阁吧。我们到四楼去,那里有许多孤本,琴棋书画,奇珍异兽,机关巧艺,各个类型的书籍都有,说不定各位会感兴趣。”
吐蕃来使不屑一顾道:“这些小把戏,有什么好看的。”
兵书尚书的公子独孤宁终于忍无可忍,昂首挺胸,向吐蕃的使者和赫利怒目而视道:“我敬两位是邦交来使,所以一直忍让,奈何你们一而再再而三贬低我大唐风范,得寸进尺诋毁我朝文化,是可忍孰不可忍。那我就用你们的办法,手底下见真章如何?”
赫利冷笑一声,摆出架势,喝道:“正合我意,放马过来,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你们这些弱不禁风的鸡犬。”
氛围再一次变得凝重,甚至有杀气溢出,争斗一触即发。赫利甚至已经将腰间弯刀给抽了出来,刀刃寒光,一闪而过。
慕容雪缓缓站出一步,声音波澜不惊,吐气如兰道: “各位怎能如此鲁莽,这里可是藏书阁,犷骑大统领韩枫亲自带队巡逻皇宫,若是惊动了他,他出手可不分轻重,不管是什么身份,只怕都讨不到好果子吃。不久之后便是南河郡主的招亲擂台,除了在场的各位,还有其他很多高手,有的是给各位交手表现的机会,何必在此造次呢,实在是有失身份。若是各位同意小女子说的话,就各自谦虚一些,继续参观藏书阁吧。皇上吩咐了,有感兴趣的书籍,各位可以借去阅读,离开长安城的时候记得归还便是。”
慕容雪的气场果然不同凡响,声音仿佛有抚慰的功效,能够让人心平气和,顿时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参观完藏书阁之后,众人在慕容雪的带领下,还要去参观皇家园林龙首原。难得有机会见到仙子,易林为了抓住机会多和慕容雪相处,也想跟着去,毕竟自己也是南河郡主招亲擂台的参赛者之一,又是朝廷命官,心想自己总有资格跟着去吧。哪知道兵部尚书的公子独孤宁一脸轻蔑不屑,拿出一手谕晃了一下,冷不丁地道:“一个小小的藏书阁编撰侍郎跟着过去作甚?龙首原可不像翰林院所在的太极宫,是皇宫外院,龙首原和大明宫一样,那是内院,没有皇上钦许,都不得进!”
慕容雪若无其事地道:“独孤公子说得没错,易侍郎就算跟着去了也无法入内。易侍郎还是留在藏书阁不要擅离职守的好。”话语间,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儿。
还没等易林作何回应,慕容雪已经带着众人远去,仿佛在她眼里,易林也即是萍水相逢的翰林院小小编撰侍郎而已。虽然她曾在契丹国师阿巴达手中救下易林,但对她来说,或者这只是意见微不足道顺手而为的事情,即使是个村夫野老,她也会出手,若不是易林提起,她早就将此事忘记了。
易林则站在藏书阁的大门,愣在当场,痴痴地望着慕容雪远去,直到李思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
那一刻,易林心里有一股莫名的落寞与沮丧,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生出这样自行惭秽的感觉。
易林深深地舒了口气,重整心态,沮丧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心想,原来自己一直仰慕的仙子竟然就是当今皇上身边的红人慕容雪。听宇文峰说,她是蜀山派过来辅助皇上拨乱反正,进行削藩的,有机会一定要助她一臂之力才行。想及此处,易林又自嘲般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像自己这种官职卑微的小人物,只怕仙子压根就不会放在眼里吧!但不管怎样,仙子要做的事情,就是她易林要做的事情。易林一反懒散跳脱脾性,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昂扬斗志,或许是因为突然遇到了日思夜想的梦中仙子,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无所事事得过且过了。
易林想,从现在开始,要用心做出一些成绩出来,不求建功立业,飞黄腾达,至少也得出类拔萃,加官进爵,在仙子面前不至于如此卑微吧。估计现在这样一事无成的自己,完全不入仙子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