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毫无反应,他不会已经死了吧。”一个凶神恶煞的守卫向姜先生说道。
“死不了。他这不是还有呼吸吗。”姜先生轻描淡写道。
“那为何这么久还没醒过来?他要是死了,我们岂不是白忙一场。他得活着,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牢房外传来一声疑问。
“公子莫要着急,等他身上的雨水干了之后就会慢慢醒过来了。”姜先生胸有成竹地道。
梁羽被绑在一个十字木桩上,手脚上满铁链,披头散发,整个脑袋向前垂下来。随着时间的过去,他身上湿漉漉的衣衫渐渐变干,于是缓缓醒了过来。他身体虽然依然疲软,骨肉也麻痒得厉害,但总算觉得清醒并且好受一些。
姜先生看了一眼梁羽,转头向牢房外道:“公子,他醒过来了。”
那位被姜先生称为公子的蒙面人依然蒙着面,但显然是已经换过了一套新的衣衫。只见他缓缓从牢房外走进来,盯着梁羽看了许久。他眉眼清秀,眼角内敛,两只深邃的眼睛黑白分明,眸光流转,仿佛能猜透人心。
梁羽浑身软如烂泥,提不起丝毫力气,只能苦涩地牵动嘴角,冷冷一笑。
梁羽双眼空洞无神,眼皮低垂颤抖,仿佛一位油尽灯枯的老者。
蒙面人见梁羽这样一位和自己不相伯仲的高手,在这毒药的作用下竟然毫无反抗之力,赞叹道:“姜先生您这毒药果然厉害。”
姜先生见他始终蒙着面,笑道:“公子真是谨慎。他都已经这样了,你依然蒙面。放心吧,我这可不是毒药,我这是蛊,无药可救的蛊。他既然被抓住了,是逃不掉的。”
蒙面人想起自己也中了此蛊,惊讶道:“无药可救?那我是怎么好的?”
姜先生哈哈笑道:“这就是此蛊的神奇之处。因为它不管武功多么高强的人都能够起作用,但却又不需要解药就能好。”
蒙面人疑问道:“不要解药就能好的蛊?姜先生您不要卖关子。到底是为什么?赶紧相告。还有,那天明明我们三人都在风雨中,为何您会没事?”
姜先生有条不紊地说道:“此蛊叫软身水,虽然叫水,但其实真正起作用的是养在水里的蛊虫,这种虫极其细小,而且浑身通透,放入水中,无色无味,眼鼻都难以分辨,而且这些虫在水里扩散极快,一旦遇到肉身,便会寄生其中,钻骨蚀肉,让人高烧发软,血气翻涌,如万蚁钻心。”
蒙面人不解道:“那为何姜先生您会没事呢?”
姜先生笑道:“云南苗疆到处都是雨林沼泽,毒虫遍布,所以我们当地人从小便会吃各种草药做的食物以及用药酒泡澡,身体慢慢便具有抗虫的特性,虽然不能说百毒不侵,但一般的毒虫都不起作用。而这种软身虫在我们那里是很普通的虫,也只有在雨季连绵不断下雨才能带来一些困扰。”
蒙面人恍然大悟道:“难怪先生您说一定要等到下雨天再出手。”
姜先生点头道:“此蛊在我们苗疆,经常会被用来捕猎大型猛兽。至于为什么说此蛊不需要解药,那是因为此蛊并不会致命。此蛊要在湿水环境中才能起作用,即使中了此蛊,只要摆脱湿水,保持身体干爽,等高烧过后,体内的蛊虫自然便会因为无法繁殖而消失,人自然就好了。所以只有在绵长的雨季,此蛊才有一些作用。”
蒙面人啧啧称奇道:“如此神奇。”
姜先生淡淡一笑道:“这种蛊虫,寿命短、怕高温,而且没水还活不了,所以算是中了此蛊,体魄稍微好一点的人,只要换件干爽的衣服,高烧一过自然就好了。”说着他相旁边几个守卫吩咐道:“为了避免出什么问题。你们每过一个时辰就要给他淋一桶水,让他保持湿漉而且降低体温,保证蛊虫一直活着,这样他只要一醒过来就会感觉到万蚁钻心,生不如死。”
蒙面人皱眉道:“但我们这样一直困着他也不是办法呀。他如果不肯帮我们指认李林甫与安禄山勾结造反,毫无意义。我们得想出让他乖乖听话的法子。”
姜先生苦笑道:“老夫一生与蛊毒为伍,杀人救人折磨人都不成问题。但要想让他乖乖合作,这就不是老夫擅长的事情了。我们苗疆虽然也有乱人心志的蛊,但中蛊之后,人将非人,面目全非,所以也用不了,毕竟大人还指望他出面指证李林甫与安禄山呢。”
听到他们的谈话,梁羽忽然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肯合作,只要你们肯把我放了,我就和你们合作。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幕僚,可不想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
蒙面人摊了摊手,向姜先生道:“姜先生您看,这就是问题之所在。此人狡猾多端,他就算口口声声说答应我们肯合作,我们也没手段可以制约住他啊。若是把他一放出去,他立刻就反悔,我们也毫无办法。”
姜先生点头道:“这的确是个问题。容我回去想想,一定能够调制一种蛊毒,只有我能够解。如果他乖乖听话,我们就给他解药,否则不出一个月,他便会受尽蛊虫折磨,生不如死。”
蒙面人赞赏道:“人皆贪生怕死,更怕生不如死,如若真有这样的蛊,应该可行。那就有劳姜先生了。”
姜先生将旁边青霜剑拿起来,向蒙面人道:“公子,此剑乃不可多得的宝剑,你要不要笑纳了?”
蒙面人摇头道:“剑的确是好剑。但名剑必有渊源来历,容易暴露身份,还是留在这里吧。只要他肯乖乖和我们合作,就还给他。至于控制他不作妖的法子,姜先生一定要抓紧。”
……
……
安庆宗看完范阳来的飞鸽传书之后,沉默了许久,眉头大皱道:“母亲,父亲在信里说,他派过来长安城的梁先生已经十多天毫无消息。”
康夫人皱眉道:“你父亲是想让我们暗中查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安庆宗点头道:“是的。父亲说梁先生此次进京事关重大。”
康夫人叹息道:“长安城势力错终复杂,再加上南河郡主李念姒比武招亲的擂台将近,很多外族高手也都在京城,其中不少是和你父亲有过节的,至于到底是谁抓走了梁先生我要完全没有头绪。更何况,我们现在和阶下囚没有任何区别,势单力薄,如何行事?”
安庆宗焦急道:“那也不能坐视不管呀。”
康夫人叹气道:“我们也是有心无力。这院子门外便有好几拨监视着咱们的探子呢。我们要是行差踏错,只怕自身都难保!不然我怎么会每天都提醒你在长安城一定要谨言慎行。”
安庆宗愁眉苦脸道:“就完全没有办法了么?我去找李林甫帮忙,他和父亲一直有交情,说不定会出手相助。我以前一直不理解父亲的野心,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他也是身不由己,因为只要一示弱,就会被强食。”
康夫人沉吟道:“你我母子虽然不喜欢你父亲野心勃勃,也不赞成他起兵造反,徒添战乱;但你父亲的性格我最清楚,野心巨大,只怕是不能回头。”
安庆宗苦笑道:“皇上待我母子不薄,知我和荣义郡主两情相悦,将郡主下嫁于我,我实在是不想让郡主寒心。”
康夫人道:“但不管怎样,人命关天,能救还是救一下吧。”
安庆宗道:“那就只能请李林甫相助了。长安城之中,唯一肯出手相助的只怕只有他一人。”
康夫人皱眉道:“现在局势敏感,长安城里风言风语,你此时明目张胆去找李林甫,他为了明哲保身,不把你轰出门才怪。你得想办法绕开所有眼线,暗中找他。但这事难于登天。”
安庆宗若有所思道:“那如果让李林甫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找我们呢?最好是能够让皇上亲自批准的理由。”
康夫人道:“让李林甫来找我们?我想想,这的确是个办法,不妨一试。我去见我那个心思敏捷的师侄,让她来帮忙周旋一下。”
安庆宗大喜道:“对对队,慕容仙子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一定有办法。我怎么会没想到呢,如果她肯出手相助,说不定都不用去求李林甫了。李林甫这人唯利是图,奸诈得很,还不见得靠谱。”
康夫人摇头道:“宗儿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相思门可是皇上的助臂,而梁先生毕竟是你父亲的幕僚。”
安庆宗心想也是,道:“先试试看吧。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我们可以不支持父亲的野心,但人还是要帮忙救的。”
……
……
在皇上的特许下,原本王皇后是极力邀请慕容雪住在宫中的,但慕容雪以宫中规矩太多出入不方便婉拒了。王皇后知道慕容雪为皇上办事,的确需要时常奔走,所以也不再强求,便将她安排到了离皇宫不远处的长乐庭院。
王皇后乃太子生母,而慕容雪是相思门派出来的得意弟子,深得皇上重用,王皇后自然是要讨好几分,帮着太子拉拢拉拢。但慕容雪冰雪聪明,故意避开太子和寿王的明争暗斗,只是想着帮助皇上把藩王问题解决,至于李家的家事,她可不想掺和。
长乐庭院紧挨着太极宫与太明宫的角落处,离皇城非常近,周边还有几个行馆,主要用来安排外国使者。契丹吐蕃突厥乃至东营等国派过来参加比武招亲的使团便分别住在这些行馆内。
康夫人套了件披风,并没有故意躲开暗处的眼线,而是光明正大地来到长乐庭院拜访慕容雪。康夫人也是相思门的人,而且作为慕容雪的师叔,拜访一下这位从蜀山来到长安城的师侄是再也合情合理不过了。
“慕容师侄,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其实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康夫人喝完慕容雪递过来的雀舌茶后,开门见山道。
“师叔言重,我作为晚辈怎当得起一个求字呢。您有什么事情请直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一定办到。”
“范阳那边派过来述职的梁先生失踪了,怀疑是刚到长安城便遭遇不测,想拜托师侄相救。师侄也是知道的,我和我儿庆宗在这长安城里势单力薄,想要救人只怕是无能为力。所以只能请师侄帮忙了。”
慕容雪惊讶道:“我和这位梁先生在范阳曾有一面之缘,此次他替安大人来京述职,不久前便再无消息。我还以为是梁先生暗里行事呢。没想到竟然是失踪了么?”
康夫人道:“我们怀疑是杨宰相暗中搞的鬼,所以想请师侄你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把梁先生救出来。”
慕容雪道:“我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