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说完自己的志向,王潜、马钰听罢,皆是微微一愣。
二人显然没有想到此人行事作风果真与他人不同,竟然……如此耿直!
“那我看你为何总是一副闲散模样,要知道当初皇上召你入京接受嘉奖,就是因为你在青山县是一个作为突出之人。”王潜继续说道。
“如今朝局如此,我本无欲为官的。”
楚宁叹息一声,又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啊!”
王潜和马钰听罢,两人神情俱是一震。
不愧是诗仙啊,出口便是绝句!
就这一句词中显露的是对当下朝堂的不满,更是展现出藐视权贵、不卑不屈的态度。
在王潜的个人理解下,这自然是楚宁在抒发对韩氏一族权倾朝堂的愤怒。
“好诗词,当真是好诗词。”
王潜激动地一拍手连连叫好:“楚兄可知,你那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皇上每日都要吟诵好几遍,如今《满江红》一词,在翰林院,在茶楼酒肆,甚至在烟花柳巷更是吟唱不绝,众口传颂。”
“确实如此!”
马钰这时也接言说道:“楚大哥有大才,何不随我等登临庙堂一展抱负,现如今我大唐朝野昏暗,奸臣当道,正需要楚大哥这样的人,楚大哥如若不出,我大唐中兴无望矣!”
说着,马钰立即朝楚宁参拜,请求他协助皇上肃清奸佞。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举动,这透露出马钰打心底对楚宁的崇敬与认同。
“这谈何容易。”楚宁笑着说道:“现如今大唐面临的问题太复杂了,从唯物主义历史辩证法的角度来看,可以说是病入膏肓了。”
“唯物主义?历史辩证法?”
王潜看向马钰,后者更是一脸懵逼,显然两人都没有听懂楚宁的意思。
“莫非楚兄有何高见?”
“这说起来太复杂了。”
见楚宁似乎仍不愿托心交付,王潜和马钰两人又是互相看了一眼,王潜露出笑容道:“不瞒楚兄,此次皇上下旨让康王入京,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借康王权势打压权倾朝野的太后,以及把控朝局的韩氏一族。”
本以为楚宁听到这话会多少显露出震惊来。
可谁知,楚宁面无表情,似乎早已想到了。
其实楚宁还真就早猜到了。
如今唐国朝堂,皇上唯一还能倚靠的除了李氏一族,又还会有谁?
这也难怪!
康王毕竟是先帝的左膀右臂,即便是后来因为夺嫡之争失败,先帝也并没有杀他,这不仅仅因为康王在武将团体中拥有极高的权威,就连在文官中也有很多人崇拜他。
这是一个,个人魅力四射的男人!
就在朝廷颁布旨意,皇上下诏要康王入京参加太后寿宴之始,京都朝局就已经有了分化。
朝臣们都因康王的到来而暗流涌动。
……
……
太阳行至中天。
一乘皇家气派的车辇在一处幽深的别院外缓缓停了下来。
王潜由两名护卫搀着下了马车,正当有人迎了过去搀扶楚宁,谁知他早已跳下了马车,此刻正站到别院前,笑意晏晏地看着那门头,两眼流露出欣喜之情。
府门上写有“醉墨斋”三个颜体大字,两侧各挂有一个大红灯笼,其上书有一个“潜”字。
“醉墨斋……好精致的别院。”楚宁嘀咕一句。
环顾四周,虽是近午时光,此处却也是人迹不至,静默不宣。
刚走进院子,楚宁便在院子中间站住了,眼中流露出惊诧的神情。
与自己买的那处府宅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一处广阔无垠的跑马场。
宅子富丽堂皇,富贵程度自然显得气派十足。
马钰和王潜都在楚宁身边站住了,斜眼望了他一眼。
“怎么了?”
王潜拍了拍楚宁的肩。
楚宁惊醒了过来:“这是你的府邸?”
“这只是我的一处别院。”王潜笑道:“但可不是所有人我都会带他来此处。”
说着又拉过楚宁便往第二进院落里走,方才入院,楚宁又被不知何处传来的琴声吸引,腿脚便不再听使唤,一时怔在那里。
琴声悠扬,犹如清晨的秋风拂面般凉爽。
“这琴声婉转,我听得有些醉了。”楚宁笑道。
马钰会心一笑,跟着王潜走进书斋。
来到书斋,楚宁又是一惊,这简直就像是进了前世的图书馆。
眼下见了这间书房,四壁镶着紫檀木,清雅古朴之风,顿时浸染于心,再看自己这副样子真算得是井底之蛙而已。
楚宁仔细一看,但见一间四四方方的小小居室,内中陈设简朴而高雅。
中间是一处茶几,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摆有一个垫子。
前前后后打理得井井有条,书香怡人,让人感到悠然踏实。
左墙上有一扇高而窄的格窗,格窗下摆着一个名贵的乌木茶具柜,边上靠着一只紫铜大茶炉,茶炉上则搁着一把用来煮茶的圆形铜壶。
茶炉边的茶具柜上放着一把小巧玲珑的青花瓷茶壶。
左边靠墙还摆着一排书架,对面右墙边也摆着一排书架,沿着墙壁做满了橱柜,上面密密摆上了书。
房门对面墙上有一扇低且宽大的窗户,纸窗格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窗前摆放一张紫檀木雕花书案,书案两侧各有三只抽屉,案前则放着一张宽大舒适的躺椅,亦是紫檀木精制而成,其上铺陈着红绸面坐垫。
这间书房的布局也颇为有意思,左右共有两间房,左边是抬高一阶的琴房,摆有不少乐器。
一红衣女子正在纱幔之后演奏古曲,琴声瑟瑟。
这是王潜派人在京城内收买新出版的各种书籍,包括诗歌、论议、医药、话本等各个方面。他积聚了许多珠玉玩好和书画名迹,还蓄养了许多绝色佳人。
听着曼妙的琴声,楚宁在书房里自在地转了起来,慢慢扫视着:
“这些书你都看过?”
他在书架上拿起一本《仙游集》,随意翻了两页,竟发现里面的诗词竟是自己那晚在荀公别院所作。
“这什么情况?”
王潜转过头看了楚宁一眼,见他正拿着那边诗集,便笑了笑说道:“这是我让人刊印的,实话告诉你,现在这册诗集可在京都文人士子中抢疯了,我已经让加大人手刊印了。”
“这诗集咋卖的?”
“便宜,一本三两银子。”
“o_o?”
楚宁惊呆了,自己抄来的诗词,一本竟然卖出三两银子。
这简直是天价!!!
可是很快楚宁就想到了什么:“这卖出的银子呢?”
“这个嘛?”
王潜面露尴尬,看了一眼马钰,方才说道:“不瞒你,现在我们也缺银子,好多地方都要花钱,行啦,你又不缺钱,我可听范畴说起,你在青山县搞了不少好东西,就那醉仙酿就让你赚得不少。”
说罢,王潜随即吩咐仆人上茶。
琴房那边传出的琴声在书房里回荡,整个空间里响彻出安详。
这是京都里大多风流雅士所爱的,徘徊于仕途与市井之间,进则理学,退则风月。
官绅商贾,常爱往返于风月场所,以思寄托,便也应运而生一大批色艺超俗的女子,集结在这繁荣的京师之地。
这便又成了门第贵族之士标榜自己的产物。
王潜自然也不能免俗。
此刻,楚宁已经将眼睛闭上了,心神却随着那琴声从这书房慢慢飘扬,飘到了高山处,又到了流水间。
内心怦然大动,一时竟脱口道:“你这养了高人啊?”
王潜笑道:“这是自然,要说在这京里,红桑姑娘的琴技可是一绝。”
楚宁微微一怔,没想到这姑娘竟在王潜的府邸。
“说来这范畴也真是的,我那日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嘴,他倒把人给我送来了。”
说着,王潜神情一凛,“他以为我不知道,这红桑可是他最爱的姑娘。”
楚宁听得一怔,他隐隐想起范畴第一次请他到锦瑟坊喝酒,恰遇红桑被北狄人欺负扔到了河里,当时的范畴愤怒不已。
“什么意思?范大哥与红桑姑娘的关系似乎不一般啊?”
王潜点点头,面色一沉道:“其实范大哥自幼就认识红桑姑娘,当然红桑姑娘原名也不叫红桑,而是赵冉冉。”
“什么?”楚宁立时双眼瞪得老大,“她就是西河军都督赵天驰的女儿?”
这不就是魏满叮嘱自己要找的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