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三日后。
到了农历十二月,便是年关了。
若在以往,此时的梁安城必定是大雪纷飞,银装素裹。
然而,今年的气候却是极为反常。
自初雪节后,断断续续下了几场大雪,大多时日里都是艳阳天。
这日,一大早,楚宁又得知一个消息。
东平王李昌河在得知夜宴刺杀一案后,立即上书祈罪,显得是诚惶诚恐。
并再三强调,自己作为李氏族人,绝不会觊觎皇位。
或许是觉得不够真诚,东平王又接连派遣使者入京,请求皇上罢黜他的藩王称号,自愿降为庶民。
至于皇帝对此怎么想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这三日里,楚宁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铜雀楼里,根本不管不问任何朝堂上的事,只是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制作面包上。
赵发财受楚宁嘱托,已经找来了一个做炊饼的大师傅,此人名叫崔小七,说他是大师傅倒不是因为年龄大,而是技术牛。
在这京都里,但凡提到做炊饼的无一不首推这崔小七,听说先帝还曾吃过他做的炊饼,对他的手艺也是大加赞赏。
由此,崔小七不免也是颇为自豪,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然享有京都炊饼大师的声誉。
可直到三日前,赵发财找到他,提到一种叫面包的炊饼,又按照楚宁说的将这面包炊饼的特点和简单制作流程说了一遍。
当时,崔小七就是眉头紧皱,心下有了计议。
随后崔小七便来到了铜雀楼,这三日里,当他听了楚宁说起好些从没听过的各式炊饼之后,简直是惊为天人。
尤其是那什么慕斯炊饼、乳酪炊饼、巧克力炊饼、冰淇淋炊饼……
全然是崔小七从未听过的。
这一番聊下来,崔小七犹如醍醐灌顶,惊为天人。
尤其是还有一种用面包做成的,叫做生日蛋糕的东西,真是让他平生第一次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作为一个有追求的炊饼大师,崔小七突然又觉得人生有了追求,想要突破自己。
于是,崔小七便在铜雀楼后院里亲自搭建炤台,楚宁做起了技术顾问,两人就这样相互配合,一起摸索,开始了面包的制作。
可一连做了十几锅,烤出来的东西要么是夹生的,要么就糊过了。
再或者就是根本不泡,死板板的。
但崔小七不亏是炊饼大师,秉承‘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决心,在历经多番失败后,终于做出了第一锅面包炊饼。
这一天,楚宁终于在另一世里,吃到了那个久违而熟悉的味道。
酥香柔软、甜蜜浓香……
真是怀念啊!
一时间,楚宁竟有些眼眶红润。
崔小七见状,自然不明白楚宁这番举动,还以为他是因为念及自己做出面包的感动呢!
随后楚宁又叫来铜雀楼的店员伙计,一起品尝一番,原本还以为他们会不习惯这个口味。
可谁知,每个人吃了都是神情飞扬,赞不绝口。
崔小七也是喜极而泣,终于明白学无止境的道理。
这人活着,总得有点追求啊!
只可惜现在面包的产量不高,也就够来铜雀楼吃饭的客人做成小甜品品尝的。
要想上市售卖,还得加大投入生产才行。
可仅仅这个微小的改变,铜雀楼的生意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铜雀楼本就是京都民营酒楼里的翘楚,先前因为野狼帮搞事,好些人想来却不敢来。
如今野狼帮再也没有再来找事,加之酒楼最近又推出的一系列菜品更是让人趋之若鹜。
看着酒楼生意又恢复如初,赵发财也是打心里开心,可他仍然十分忧虑,于是他找到楚宁,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东家!眼巴前野狼帮没有再来闹事,可我担心韩小虎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为何?”楚宁不解:“野狼帮不是没有来闹事了吗?”
赵发财重重叹息一声:“东家你是有所不知,这韩家在京都也有酒楼,便是那京都首屈一指的星月酒楼,朝廷里好些大人都有股份,现在咱们生意好了,肯定会让他们眼红。”
“而且,先前星月酒楼就有人来打听过醉仙酿的订购渠道,当时我就说是从庆州府进的货,他们听了以为是康王有份子也没再多说,就想要从我这里买些醉仙酿去品尝,可当时我也不多,就给他们分了十坛。”
“之后他们没有找你麻烦?”
“倒是没有。”
楚宁想了想,看来这些人还是很忌讳庆州府的,毕竟那里可是康王的地界。
“咱们现在醉仙酿还有多少?”
“差不多还有一百坛。”
楚宁想了想,说道:“给我准备五十坛,我要亲自送往星月酒楼。”
赵发财一激灵,担心道:“东家,你去干嘛?”
楚宁浅浅一笑道:“自然是推销醉仙酿了!”
……
……
今日京都的天气很好。
又是年关将近,朱雀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各处商铺都开始张灯结彩,喜迎新年。
商户们也是忙前忙后招呼着生意。
总之是一派欣欣向荣!
楚宁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领着温知妍在大街上边走边瞧。
尽管是寒冬腊月,大街上也是春意盎然。
不愧是繁华的京都啊!
正走着,突然见前方一辆马车疾驰狂奔,那驾车之人正是那日铜雀楼所见之人。
楚宁记得他是韩小虎的家奴韩葆葆。
当时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楚宁觉得还挺有意思,多么有味道的名字啊!
只是万万没想到。
一个家奴竟敢驾车在朱雀大街上如此横冲直撞,这可真是狂得没边了。
“驾!驾!驾!”
韩葆葆一边挥鞭打马,一边又连声高呼:
“快躲开,都躲开!!!”
路人纷纷避之一侧,不少小摊小贩却避也不得,地上杂物撒落一地。
行人哄闹一片。
就在这时。
只见一个挑着箩筐的老头全然不顾,依然背对着马车缓缓行进在青石板道上。
全然不知身后飞驰而来的马车。
楚宁倏地一怔,几乎是下意识朝那老头高声喊道:
“快闪开。”
说话间,温知妍已连忙冲了过去想要拉开那老头。
然而,那马车只顾飞速狂奔,温知妍终究晚了一步,那老头仍是被撞飞出去了竟有三丈开外。
楚宁见状,也是惊魂未定。
再沿街看去,大街上七七八八躺下了好些人,显然都是来不及躲闪而被狂奔的马车给撞到的。
这时都抱着腿的,抱着头的哭叫着。
四周围哀叫哭嚎声到处都是。
其中还躺着几个小孩,也不知道撞到了哪里,坐在地上正嚎啕大哭。
而此时,马车前方,散落了一地的干腌菜。
三丈外的位置躺着一个老人,面目都被头发遮掩住了看不清楚,旁边是一滩血。
老头脖子明显已经断了,脑袋扭向了一边,双眼鼓着,早已经没气了。
那手枯瘦得没有一丁点的肉,仿若鸡爪子似的。
旁边有人小声说道:
“这老牛头也真是够背时的,本就是个聋子,咋就能遇上这位小太岁呢!”
“整个京都城,谁见了这主都得避着!”
“诶!可惜了!”
“……”
看着眼前这一幕,楚宁脑袋嗡的一声。
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特么可是一条人命啊!
就在自己眼前,转瞬间就没了。
楚宁拳头紧紧握在一起,浑身难受,身子不住颤抖,只觉胃里不断涌动,猛地吐出一口酸水。
是恶心还是难受?
这时的楚宁已经说不上来。
总之,内心里有一股无法排解的冲动。
不多时,只听马车上坐着的锦衣公子抬手拉开窗帘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正是韩小虎。
“韩葆葆,你去看看,人死了没有?”
“是。”
家奴韩葆葆跳下马车,走到尸体前乜了一眼,随即转身大声回道:
“少爷,只是死了一个老头。”
“我呸!真他娘的扫兴!”
韩小虎啐了一口唾沫,依然端坐于马车上,摆了摆手,淡淡道:
“打听一下谁家的老头,给一百两银子,让人弄去埋了吧!”
楚宁:“……”
气抖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