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足足下了十日。
都说春雨贵如油,这话却是不假。
尤其是在这个靠老天爷赏饭吃的年代,一场春雨,便意味着这一年家里会有多少人因此而饿死。
这转眼,已是盛春时节。
桃花灼灼,春风十里。
康王府里的老桃树,每年春天都开满了粉嫩的花朵,仿佛是岁月静好的象征。
可对于李香兰来说,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京都看到这棵父亲在她这般大时,亲手种下的桃树开花。
如此算来,这棵桃树比她年龄还大,已足足有二十七岁了。
“今年的春雨真是及时啊,老桃树都开花了。”
院子里,李香兰满目深情地望着那盛开的桃花,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很快她的目光微微一凛,忧虑起什么事来:
“也不知道他醒了没有?这家伙居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嘴里才刚喃喃念了一句,就听见婢女小杏急匆匆跑了进来:
“公主,奴婢打听到了……呀,公主,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屋吧……”
“别说这个,是他醒了吗?”
“是。”小杏喘了口气,“奴婢听王府大管家说,驸马爷是今天早上才醒来的……”
“还有什么?”
似乎现在牵连上楚宁的事,李香兰便显得格外重视,似乎这个名字已经与她紧紧的绑在了一起。
小杏又喘息几口,才继续说道:
“听说此次驸马爷流了好多血,被京北大营的人找到时,身上都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皇上亲自派去了御医轮换诊治,可没有一个说还能救活的,足足昏迷了十几日,谁知今天一早突然醒来了。”
李香兰心中那块大石头,总算是勉强放下了。
“公主,我还听说……驸马爷昏迷中,一直念叨着他本不属于这里,他要回去……”
“回去?”
李香兰不解的看着小杏,粗了蹙眉,“回哪去?”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李香兰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难道他是想回青山县。”
小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那现在怎么办,公主想去看看驸马爷吗?”
李香兰没有回答,起身慢慢地朝着外面走去。
小杏忙不迭跟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公主,你要去哪?”
李香兰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要去京北大营看看他。”
“可是公主,王爷不是说了,让你在王府好好养病,不要到处乱跑呀?”
“小杏,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可万一要是被王爷知道了……”
“不会,我小心一点就是。”
小杏还想再说什么,但李香兰已经出了院子。
……
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身男装,李香兰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骑马。
在庆州府那些年,三哥哥时常带着她去骑马驰骋,那时的日子过得无忧无虑,要是不用长大就好了。
可现在她又盼着自己能长大,或者有了新的寄托吧!
从康王府到京北大营,李香兰骑马扬鞭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然而,当她出现在京北大营门口并自报身份时,门口的守卫都明显愣住了。
他们没有想到堂堂公主,会出现在这里。
李香兰看他们愣神,挥着马鞭出声提醒:“开门,我要见你们上将军。”
“上将军有令,除非有皇上旨意,外人不得进入京北大营。”
“什么?”
骑在马背上的李香兰将手中马鞭扬起,很快又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挥下去,那就真有些无理取闹了。
这一刻,李香兰发现自己的性子似乎已经变了。
“那你现在就去通报,说本公主来了。”
“是。”
那守卫原本还以为会挨上一鞭子,都已经准备接受了。
可谁知,这位大人物的鞭子又放下来,这时听到大人物这样说,忙不迭行礼,赶忙回身进去禀告。
大概等了一小会儿,那守卫跟着一名身穿铠甲的人走了过来,此人正是京北大营正委官牛云飞。
来到近前,牛云飞也是抱拳行礼:
“原来是康王府的延庆公主,末将失敬了。”
“不必多礼。”李香兰随意扬了扬手,直奔主题说,“我要见楚宁。”
牛云飞明显愣了一下:“这……恐怕不行,上将军的身体还未恢复,不能见人。”
“怎么?连我也不见?”
李香兰全然不顾及,心中所想,口里便如实说。
牛云飞点点头:“上将军特意说了,不想见你。”
“什么?”
李香兰心下一凉,这个家伙难道变心了吗?
“他真这么说?”
“是。”牛云飞颔首,又补充一句,“因为上将军说他现在的样子太丑,怕你见到了,以后就不嫁给他了。”
“噗~~~”
李香兰原本冷得像冰块的脸,倏地展颜一笑,这笑容犹如三月的桃花绚烂。
“回公主,上将军特意说了,京北大营乃军事重地,没有皇上旨意外人不可入营,否则将以军法从事,还请公主回去吧!”
“可是我……我有事要问他。”
李香兰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显得十分郑重:“且事关重大,要与你们上将军当面说。”
“这……”牛云飞一脸为难,“那这样吧,公主你把想问的问题告诉末将,末将一一回去禀报,然后再来回话。”
“不行。”李香兰断然拒绝,又解释说:“此事除了你们上将军,别人我都信不过。”
见李香兰如此坚持,牛云飞也是无奈,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还请公主出示皇上旨意,末将才好去禀报上将军。”
李香兰顿时语塞,她怎么可能会有皇上的旨意,她只觉得眼前此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却很不通情理。
“你叫什么名字?”
牛云飞一拱手:“末将牛云飞。”
“哦,我知道你,听说京北大营的婚事就是你在操办?”
“正是。”
“那你知道我和你们上将军的关系,就让我就去看一看他吧?我看一眼就走,绝不会影响你们的。”
李香兰语气完全软了下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可牛云飞软硬不吃:“公主若是要硬闯,末将当然拦不住,可这样,也就只会害了上将军,还请公主三思。”
牛云飞说罢,目光仍然看着前方地面,头也不抬。
李香兰见此,哪里还能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这时小杏也在旁侧劝谏说:
“公主,咱们走吧!”
李香兰犹豫了片刻,也不再强求,不过心里的话她还是要交待一番的:
“你听好了,转告你们上将军,让他好好养伤,婚期本公主可以答应延迟一个月,可他别打量着养伤就想拖延过去,这婚事由不得他,告辞!”
说罢,勒转码头转身离去。
牛云飞这时才抬起头来,看着飞驰而去的延庆公主,微微晃头,口中却是喃喃说出一句:
“这两人的性子,还真挺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