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人,一向最爱做这种事。”
梁净秋可没忘,当初傅澄海在国外失踪,梁净秋走投无路,回头去求傅荣。
傅荣说,傅澄海选择离开傅家的时候,已经不算傅家的人了。
梁净秋跪在他面前,求他看在他们是血浓于水的父子的份儿上,帮她一次。
傅荣没立即答应,反而向梁净秋提了条件。
条件是梁净秋以后住在阳城这边的“可园”,不能留在东江。
梁净秋不明白傅荣这样做的目的,但她为了找到傅澄海,还是毫不犹豫答应了。
入住可园,这里完全变成由她支配的地方,傅荣从来没造访过。
但梁净秋相信,傅荣这样的安排,绝对另有深意。
“老夫人,傅老先生一直让您住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呢?”
柯秀君原以为,是因为梁净秋再嫁顾远山后,又丧偶,傅荣是可怜这位离异的原配,才给安排了可园。
但看梁净秋提到傅荣时愁眉惨淡的模样,一切看起来都不似那样简单。
梁净秋微微揉了揉太阳穴,“要说原因,我也说不清。我猜……大概率是冲着澄海。他对澄海,绝对不死心。”
“其实也能理解,毕竟为了培养澄海,他也投入了很多精力,最终澄海选择和您离开傅家,他应该也是恨你们的吧。”
“恨有什么用?家不像家又不是我的错,”梁净秋想到以前的事就头疼的要命,“不提了,烦。”
“您先休息,傅家那边也别太多虑,我们先把眼下的事办了,”柯秀君说:“我去看看那位沈小姐。”
“去吧。”梁净秋挥挥手,似乎头更疼了。
……
沈婳和老李处理完草皮的事之后,整个人快要累虚脱了。
手也因为不习惯用这种修剪草坪的大剪刀,两手的虎口处磨出了好几个水泡。
老李看着修剪完成后整齐的草坪,惊叹道:“沈小姐,没想到连修草坪你也会,我昨天听孙婆婆说,你还会修花洒,修水管,我还不信,今天我信了。”
沈婳累到笑都笑不出来,只能疲惫地勾勾唇,“以前学过。”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学这种男人做的事儿?”
“不学没办法,一个人生活,只能靠自己,”沈婳说:“国外帮人修剪草坪很挣钱。”
她寄给顾朗家里的两万块钱,就是在国外帮人修草坪挣的。
“没多少了,我来吧,”老李见她一个姑娘已经累到快虚脱,心里也生了不忍心,他接过沈婳的剪刀,四下瞅了瞅,小声对沈婳说:“沈小姐,你要坚持住,我估摸着这是老夫人和秀君考验你呢。”
“怎么讲?”沈婳眼神一亮。
“修草机器根本没坏,秀君让我骗你,说修草机坏了,故意让你用剪刀。她们从来都不是为难人的人,对园子里的人都特别好,却独独针对你,肯定事出有因。”
“或许她们就是不喜欢我,对我不满意呢?”
“那你就小看老夫人的格局了,”老李说:“后院的孙婆婆你也见过,年纪不小了,干活也不麻利,老夫人还是一直留着她,好几次她洗坏了老夫人的衣服,也没让秀君找她麻烦。老夫人其实还是心善的。就是……你也体谅体谅她吧,她原本有两个孩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失去了一个小的,现在就剩澄海一个儿子了。澄海几乎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为了澄海,肯定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你别和她较劲儿,等她缓缓心情,自然而然就能明白过来,孩子的事,作为家长是把握不了的,到时候他自然会放手,也不会反对你和澄海了。”
“谢谢您,李叔,”沈婳微微莞尔,心里好受太多。
不得不说,这园子里的人,还是温柔善良的居多。
以前总听傅简说这里像“监狱”,沈婳真以为这边有多残酷呢。
现在看来,大家其实都挺体贴朴素,并没有傅简描述的那样糟糕。
或许就如李叔所言,梁女士因为丧子之痛,将全部的生活希望寄托到了傅澄海身上,这才对她有所成见。
沈婳虽然没做过母亲,但她也是有母亲的。
每每看到沈青易在她面前卑微的悔过,沈婳心里也不舒服。
她没想过不原谅沈青易,但沈婳又不知,这种原谅该从何谈起。
打小她就没有完整的家,没怎么享受过所谓父母双全的关心和爱护,这也是事实。
这么多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既然过来了,沈婳就不想回忆小时候,也不想回忆以前的沈青易。
以前她和沈青易就不亲,现在一样亲不起来。
在沈婳眼里,沈青易只是有她妈妈的名号,仅此而已。
她做再多,沈婳都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容易渴望,更容易满足。
成年人的世界,感情似乎淡了太多。
于沈婳来说,现在的父疼母爱,也不再重要。
但她依旧能理解梁净秋的那份心。
至少,傅澄海不像她。
沈婳能确定,在傅澄海的童年,梁净秋绝对是一个疼爱他的好母亲,也有足够的时间陪伴他。
只是时间让他们这对母子产生了间隙。
他们从一开始也是深爱着彼此的。
“沈小姐。”
柯秀君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柳树下传来。
她站在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脊背挺得笔直,表情严肃,“请过来一下。”
“有事?”沈婳放下手里的东西,绕过灌木丛上前。
“孙婆婆年事大了,洗衣房那边忙不开,你过去帮帮她。”
“好。”沈婳没有犹豫,转身走向了洗衣房的方向。
那种果决让柯秀君吃了一惊。
原本她以为沈婳多少会生出些抱怨呢。
没想到她一点儿都没有。
洗衣房。
孙婆婆将一些待洗的衣物泡在水盆里,往里加了各种洗洁剂、清香剂。
她腰不好,做完这些起身的时候十分艰难。
沈婳连忙上前将她扶一把,然后拉过旁边的椅子,让她坐好。
“丫头,你怎么过来来?”孙婆婆疑惑,而后她又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改口,“呀,瞧我,叫顺嘴了,你是澄海的媳妇,我不该这么叫你。”
“您还是叫我‘丫头’吧,”沈婳说:“我奶奶以前也这么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