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
    覆去翻来。
    林萧睡不着觉了。
    倒不是因为得出来的结论有破绽，亦或是后悔没有看腿。
    而是……
    “为什么临近下山之时，总会遇到这种情况？”
    安流萤暂且不论。
    顾怜儿和姬扶摇都是在近下山的时间段，忽然展现出与前段时间截然不同的想法与态度。
    甚至前者更加激烈，展现出来的时候，就是告白的时候。
    “难道我的教学方式真的有问题？”
    不能啊！
    无论是安流萤，还是现在的姬扶摇，在修行界都是数一数二的少年天骄，甚至隐隐力压一头。
    偏偏在这方面出了问题。
    难道不能给她们这么多好东西？
    顾怜儿刚开始拿到的，也没多少是特别好的东西啊……
    想不明白。
    搞不清楚。
    感情之事，还是太复杂。
    就连准帝境界与天枢经结合，都无法捕捉到一个合理的思绪。
    就这样揣着疑问，缓缓入睡。
    另一个房间里。
    满心期待着明天的少女，也聆听着噼啪不断的雨声，进入了梦乡。
    翌日。
    一大清早。
    林萧推开房门，正看见一大朵云彩朝独峰山缓慢飞来。
    空气好像被洗过一样，流淌着没有甜味的西瓜香气，带着点点雨水的草地随清风摇晃，掀起光芒反射的浪花。
    从未缺席的少女，跪坐在桌前的蒲团，双臂后抬，一只手掐着拢好的长发，另一只手取走唇间含住的红绳，三两下系好高马尾。
    阳光映衬下，那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侧面身材，仿佛豁然开启的照相机，“咔哒”一声，将林萧整个笼罩进去。
    他顿了两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蒲团对面。
    正在检查马尾松紧的少女循着声音投来视线，乖巧又认真的招呼。
    “师尊，早上好。”
    “早上好。”
    林萧坐在对面。
    茶具自空气中显现，各式的小东西仿佛有了生命，自己冲泡起来。
    姬扶摇眨巴着好看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一幕。
    直到热茶出炉，茶壶和没有使用的茶杯像是列队兵一样排排站在一起。
    她才抬起头，开启今天的话题。
    “下雨过后，感觉很不一样呢。”
    “空气很好闻，”
    林萧接上话茬，“以后雨会下的越来越多，去南边的话，可能会遇到一整天都在下雨的情况。”
    “之前有听闻过……”
    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着，谁也没有再提昨日的夜晚。
    没过多久。
    两人开始晨跑。
    结束之后。
    姬扶摇破天荒的翻开了陈列已久的语言类书籍。
    林萧以为她是在为下山做准备，心中满意的同时，下意识在言语中表达了夸奖。
    少女的回馈却让人沉默。
    “表达很重要，”
    注意力沉浸在书籍之中，姬扶摇头也不抬的说，“如果昨天我能说的更漂亮点，师尊就会接受了。”
    “……谁给你的这种幻觉？”
    “二师姐呀，我之前看见她背着我掀开道袍，师尊看得可开心了。”
    ？
    你不准瞎看！
    林萧沉默片刻，起身去煮饭。
    惹不起，总归躲得起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想。
    他总觉得，这种话题要是延续下去，从少女嘴里跳跃出来的话会越来越惊人，最终达到不能收场的地步。
    姬扶摇嗪着浅淡的笑意，将面前书页翻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新的表达句式。
    少女试图将自己的情景，代入到句式之中。
    “师尊是看腿的好手，可不可以看看我的腿好不好看，有什么缺陷需要弥补……”
    用谦逊和恭维来营造正当理由吗？
    人类的语言，真是博大精深！
    知识+1
    知识+1
    知识+1
    林萧回过头去，就看见认真的姬扶摇头顶，似乎在飘出这些字符。
    他想了想，感觉最近还是躲着姬扶摇一点好了。
    原因无他。
    少女依旧是那个听话的孩子，不同的是学会了用语言的艺术歪曲他的话，再赋予新的含义。
    有点难缠。
    林萧总不能怪自己教的太好，又不能因为接受看腿，带来别的什么风险。
    顾怜儿就是因为按摩，变得越来越奇怪的！
    得想个好办法……
    度过最开始的不在意，林萧正式应付起这个问题。
    他斟酌了一会儿，手上不停，连续几道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落入餐盘，卷起丰富的香气。
    挥手一指，就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逐一飞跃到桌上。
    林萧端着两碗灵米，端坐在蒲团上，将其中一份交给姬扶摇。
    “先吃饭吧。”
    “嗯。”
    姬扶摇收起书，下意识看了眼饭菜，“今天这么丰盛。”
    “煮饭的时候，多想了一些。”
    随意解释过后，林萧顺势开口，“看腿的事情，今后就不要再提了。”
    “为什么？”
    姬扶摇眨巴眨巴眼睛，“师尊害羞了吗？”
    “是不能去做，”
    没有正面回复，林萧保持着节奏，一字一句地说，“为师知道你不准备寻找道侣，但也要自尊自爱，身体是修行的本钱，不是让别人心情愉悦的，这一点，就算是师尊也一样。”
    “你的大师姐和二师姐，她们和你不一样，不能同概而论。”
    “还有……”
    后面的话没说完，少女忽然开口，不太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
    “哪里不一样？”
    与往日相比，她的认真中，似乎又掺杂了些许别的东西。
    看不真切的东西。
    林萧思忖片刻。
    “她们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你，”
    “似乎陷入了迷茫，可以与为师诉说吗？”
    姬扶摇抱着小碗，一动不动。
    许久，
    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般，低下头吃饭。
    看着她许久都没朝那些丰富的饭菜动筷子，而是一味的扒饭，林萧叹了口气，为她夹了些菜。
    “不用急，时间还很长，慢慢来。”
    吃完饭后。
    林萧去喂神凰不死药和小虫子。
    姬扶摇没有继续修行。
    而是带着打水的小桶，来到后山的小水潭。
    没有急着打水。
    她蹲在潭水边，看水波倒映的自己。
    “跟个被拒绝的小可怜似的。”
    伸出手，轻轻点击自己倒影，潭水中立刻映出一朵朵同心圆。
    向外扩散的样子，像极了她发散的内心。
    师尊说过的话萦绕在耳边。
    “陷入了迷茫吗……”
    她回忆自己的初衷。
    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想要达成自己的目标，想要改变迂腐的家族内部。
    这些东西都很正常，也都在她的计划当中。
    唯一改变的，似乎只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那一个，无法抹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