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三人决定找个住处,明日再做打算。
恰好他们走到一座残破的庙宇前,便进去放下行囊。庙内已有另一位少女,她席地而坐,面前是一尊观音佛像。一位老妇人背靠着碗口大小的柱子,闭着眼睛,看上去疲惫不堪,似乎是饥饿和疲累使她没了精神。旁边一个小女孩紧紧挽 着老妇人的手臂,眼神中透露出胆怯,仿佛一只悬空的蜘蛛,紧紧抓着一根丝线。她的小手不断上下移动,紧紧握着老妇人,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青权哥哥,我有些饿了。”林汐瑶喘着气说道,边说边擦拭着额头上的虚汗。李青权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神色迷茫,脸颊上的香汗几乎要滚落下来,微微泛起一片红晕。李青权轻声说:“阿瑶看起来像是昨晚着凉了,再加上路途 奔波,有点风寒的迹象。我去药铺抓些草药。娘亲留有一只成色极好的碧玉镯,我去当了它,买点咸肉糯米包充饥。”林沐原拉住李青权说:“昨天匆忙清点,家里也被洗劫一空,姨娘给你的那是家传之物,万万不可。我们另想办法吧 ,我身上还有五十文钱,你先拿去。”
那少女听到他们的对话,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又默默地闭上了。小女孩则怯生生地望着他们,似乎对这几个陌生人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林汐瑶友好地朝着小女孩笑了笑,小女孩有些害羞地低下头。李青权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温和地说:“小妹妹,别害怕呀。”小女孩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老妇人这时也缓缓睁开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绩溪镇的街上,到处是叫卖声,各种小吃、日用物品应有尽有。李青权不敢多停留,用那五十文钱只买了两份咸肉糯米 包,然后匆匆返回庙中。他低头沉思:“这样也不是办法,明天还是把娘亲的玉镯当了,眼下救急要紧。”主意已定,他快步去找当铺。当铺老板识货,看了一眼玉镯便说:“这玉镯是唐代的,按理说价值不菲,只是现在这个年月,存 了也不好卖。八十两白银,你要是同意,就放下,拿着当票走吧。”李青权犹豫了片刻,一咬牙:“八十就八十,当了。”他拿了银子刚出门,一扭头看见旁边就是玲珑斋,心想:“那天汐瑶妹妹说喜欢这里的竹节碧玉簪。”他信步走了进去,那竹节碧玉簪好像知道他要来似的,就放在架子正中央。他欣喜若狂,问:“老板,这个竹节碧玉簪多少钱?”老板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一百两。”说完继续低头擦拭着怀里的一只玉碗。
李青权长吁一口气,清清嗓子,开口说道:
“咳,这年月物价上涨,一百两能卖出去?赚点现钱比什么都强吧。七十两,我马上拿走。”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刚才当铺老板的傲慢。
那老板放下了手中的玉碗,上下打量着李青权,心里思忖:“这小子说得也有理。就卖给他吧。”
主意已定,他抬头说道:“七十五两,不落价了,不要您就请回。”
李青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买了下来。他刚从当铺出来的八十两银子,还没捂热就给了老板,现在只剩下五两了。
出了玉器店,他买了几味药材,身上的钱也所剩无几了。他留着这些钱作为明天的开销,一边走着,一边想象着林汐瑶拿到竹节碧玉簪后开心的样子,不觉笑出了声。
“咕噜”,他的肚子叫了一声,望着手上的两份糯米包,他咽了咽口水。
走到一处朱门高瓦的地方,只见两个身着华服的少年,一个坐在椅子上,另一个手持弹弓瞄准对街屋顶上的一只小鸟。
“这次再打不着,就该我了。”椅子上的少年说。
持弹弓的少年斜眼看着李青权,喝斥道:“一身士不拉叽的乞丐,在这干嘛?快走,快走。”
李青权看了一眼那少年身边的鸡腿和一碗米饭,还有一枝野山枣,上面挂着半红半青的酸枣,便转身离开。
那少年似乎看出了什么,叫住他:
“嗯,回来。这米饭我们也准备扔掉了。你要不要?”
李青权虽然饥肠辘辘,但听到那少年说米饭准备扔掉可以给他时,他的心里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他想着如果能得到这些米饭,或许能暂时缓解一下饥饿感,也能让自己有力气去做接下来的事情。而且他也在内心不断告诉自己,只是回 去一下而已,也许真的能得到食物呢,万一错过了这次机会,可能就真的要饿肚子了。虽然有些犹豫和纠结,但对食物的渴望还是促使他决定快步往回走。
那少年又说:
“留步,留步,这样吧。这个酸枣枝你脱鞋走过去,也算你用胆识换来。这米饭也不心愧。是也不是?”
李青权转身望着少年,眼中露出几分感激之色,脱掉鞋袜,望着少年。
那少年把野山枣丢在路中,李青权光着脚丫子踏了上去,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站不稳,鲜血立刻染红了青石路面。
他拔掉脚底的刺,望着少年。
那少年哈哈大笑:
“你还真信啊。嗯-也罢,给你就是了。反正小爷真不想吃了。”
说着,他把米饭连带碗一起踢飞。
李青权怒火中烧,脸上忽冷忽热。黑衣人教他的功夫,自问对付这两个纨绔子弟不成问题,但他还是下不了决心去教训他们。他心中惦念着那兄妹二人,便寻着观音庙的方向匆忙走去。
“明早贤弟,只来验尸,这西域青蛇丹有他们受的了,哈哈。”世杰班在庙外的小树林中对龚伯遂说。
李青权回到了庙中。
“青权哥哥,有羊腿汤喝呢。”林汐瑶兴致勃勃地说。她的小脸更显通红。原来,李青权去街上后,林沐原无事,在庙外转悠,看到几块石头相垒,架上一只铁锅,里面有一只羊腿,尚有丝丝热气。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就加了些汤水 正自烧着。他们自是不知,快到绩溪镇之时,早有阿鲁他们的探子观望到三人前来,提前跑回去,报告给了两位。其时世杰班拔刀说:“总算是一件心病。”那阿鲁却说:“料仨人必经此地,大哥不想玩乐一下?附耳过来。”如此这般 耳语一番,说完俩人对视一笑,率几个手下撤离而去。
“青权哥怎地你进来之时脚步有些蹒跚似的呢?”林汐瑶眼盯着李青权的脚问。
“嗯,都怪我不小心扎到了,妹妹快先吃咸肉糯米包,另一个留给沐原。我已在路上吃过。一会有好东西给妹妹看。”李青权说完朝林汐瑶笑笑。
“庙里不宜进食,妹妹跟青权哥出来门口吃喝汤吧。还有那位大婶跟小姑娘以及小兄弟。”林沐原在庙口叫着。
里面的几位出至破庙墙外,均分羊肉跟汤。吃完以后,那大娘不住点头称谢。另外的那位小兄弟亦连连抱拳相谢。
天色将晚,他们回到了庙中。李青权去换了些稻草。行李简单,只带了两条被褥,一条给林汐瑶,另一条跟林沐原靠在庙墙根各盖一半。他看了一眼林汐瑶,猛地想起怀里还揣着药材,便起身想要煎药给表妹喝。
不久,他们几个不约而同地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啊,啊!”李青权捂着肚子对林沐原说,声音有些颤抖:“我想是刚才的羊腿汤有问题。”他一个箭步跃过去,握着林汐瑶的手,眼眶湿润:“妹妹,我背你去找医生。”他用力挽起林 汐瑶的手臂,想要起身。然而,他哪里挣扎得起来,喘了口气,又蹲坐下来。
他嘴角已微微有血迹外涌,苦笑一声,扭头对林汐瑶一笑,缓缓从怀里掏出那枚竹节碧玉簪:“妹妹,你看这是什么。”林汐瑶眼中放出异彩:“真好看。帮我插头上好吗?”李青权拿起玉簪,轻轻地帮林汐瑶插在了发髻上,竹节在月 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突然,一道白影掠过,李青权的手停在半空。
李青老眼珠转动,六人同样僵立不动。
庙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白衣女子,她摇头道:“我先封住了你们的穴道。毒气虽暂缓,但仍会随血扩散。五粒解药,六人之中只能救一人。”她眼神扫过林汐瑶,手指轻拈着李青权手中的竹节碧玉簪,轻描淡写地说:“妹妹,快作决定 ,否则神仙也难救。”说完,她诡异地一笑,声音轻柔而神秘,如同夜风中的低语,让人无法抗拒。
林汐瑶望向众人,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