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想了想,“大哥,我们现在在州里,明面上的人可就只有青山郡的苏元尚和襄扬郡的冯伯宗了。
若是就这么便损失一位,不是件小事啊!”
老大叹了口气,“原本炎炎那个丫头碰见了这事儿,还专门给苏元尚送了信去,让他切勿轻举妄动,但信使晚了一步。
她估计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同胞姐弟吧。”
老三开口,“苏家太大了,除开嫡系,谁记得到那么多人啊!这事儿炎炎已经办得很好了。”
老二沉默了片刻,“老三刚才说的倒确实是个问题,我们不能在官场上失去太多势力。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说完这句,他却沉默了,让其余三人都扭头看去,“有话就说。”
“苏元尚这次的事情证据确凿,要想翻案保下来,太过困难。
而且如今朝中秦相本就对我苏家虎视眈眈,我等若做得过了,恐又徒惹风波。
但是他苏元尚虽是青山郡守,但青山郡守却并不一定得是他啊!”
其余三人纷纷意动。
老二接着道:“老四,前些日子你不是说你妻弟正在谋求外调吗?
不如我等就奔走一下,让你妻弟来当这个青山郡守,这样我苏家便不会有损失了。”
老大沉吟了片刻,看着老三,“老三,你怎么说?”
老三是个豪爽性子,“行啊,只要家族没损失,我都可以。”
老四在兄弟四人之中一向存在感不高,平日里都跟着老二混在一块,所以老大也懒得问他了,“既然这样,此事就这么定下。”
简简单单,三言两语,一个人的命运便就此定了下来。
“好了,各自去忙吧,我要接着画画了。”
下了山,回到山脚下自己的院子中,苏家老三来到后院,发泄般地耍弄了一阵兵器,打得乒乒乓乓,大汗淋漓,方才停了下来。
他那衣着华贵,容貌姣好的夫人主动帮他倒了一杯温茶,然后一边帮他擦汗,一边笑着道:“这是怎么了,去见一趟大哥,还见生气了不成。”
“苏元尚出事了,青山郡太守的位置保不住了。”
“啊?”夫人一惊,身为正妻,她是深入参与了三房的各项事宜的,知道苏元尚对三房的重要性,“怎么回事?”
“别提了。”
老三将事情经过大略说了,“现在的意思是,苏元尚不保了,但青山郡太守要保,大家一起推老四的妻弟上位。”
“那怎么行!”夫人立刻道:“合着我们三房损失了一个太守,让老四得了去?老四不还是老二的跟屁虫,老二手里都那么多东西了,还往里搂呢?”
老三把脸一板,“妇人之见,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有什么好争的,多点少点能让你少二两肉吗?”
夫人悻悻闭嘴,但就像一只护食的小猫,被夺走了自己的东西,满心的不快。
夏景昀此刻的心情就很好,昏天暗地地睡了一觉,精神正饱满十足。
而昨夜收获简直堪称丰硕,他压根都没想到苏元尚居然愿意跟他说那么多,甚至将那么多的真知灼见和经验都几乎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只有一面之缘的他。
成功改变了夏景昀一向的固有认知。
这一切都是因为白公子啊,果然跟着白云边一路同行是个好选择。
“白公子呢?”
想到这儿,他不由好奇地向白云边的护卫问起来。
“公子说他心情不好,不想用饭。”
夏景昀:???
白云边还会心情不好?
算了,懒得想了,反正又不可能是因为自己。
他几口吃完,放下筷子,就走上了楼,敲响了白云边的房门。
“谁啊?”
白云边嚷嚷了一声。
夏景昀听着声音有点不对,“在忙?”
“等一下!”
不一会儿,白云边微红着脸衣衫凌乱地拉开了房门,并且只开了一个很小的缝。
这你就多虑了,我也没有苗人凤的习惯。
夏景昀拱了拱手,“昨夜回来得匆忙,还未多谢白公子帮我引荐苏大人,今日特来道谢。”
“不必客气!”
白云边黑着脸,砰地一下将门关上了。
夏景昀摸了摸鼻子,屮,感情还真是因为我啊!
你这也太脆弱了吧,主角怎么能这样呢!
好在白云边完事得很快,夏景昀回到房间一杯茶都还没喝完,白云边就装模作样地收拾整齐来到了他的房间外。
夏景昀啧啧称奇,本以为这个时间完事都已经算快的了,看白公子这架势好像还冲了个澡。
“走吧,与我去一趟府衙,晚上我们宴请一下苏世叔。”
“嗯好,应有之义!”
白云边看着他,“我觉得今晚这顿饭你请才是应有之义。”
“白公子家财万贯,乐善好施,慷慨仁义,吾辈楷模!”
“尽说些废话。”
白云边傲娇转身,当先朝外走去。
夏景昀在谢胭脂偷笑的眼神中,迈步跟了上去。
“二位公子,抱歉,大人去了州城公干,归期未定。”
府衙外,听了衙役的话,夏景昀和白云边都很意外,但公务的话,也没办法。
于是,稍一商量,两人便带着人,重新启程,去往下一处。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一支庞大的车队护送着两辆马车,来到了青山郡城之外。
车队直接进入了城中的一处宅院,青山郡离岳阳郡并不远,又有苏家人在此主政,苏家在此有诸多产业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苏炎炎从马车上下来,稍作休息,便唤来此间的管事问话。
在苏家嫡系大小姐的面前,这个出身偏远旁系的管事那叫一个毕恭毕敬,诚惶诚恐,有问必答。
在问了些青山城基本情况之后,苏炎炎又问道:“最近这城中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回大小姐的话,您来得还正好,昨晚还真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说来听听。”
“咱们那位明府,一贯不喜与人交际,等闲会客盏茶便罢,但昨日有一位公子前去拜访,傍晚前去,竟与之秉烛夜谈至寅时方歇。”
苏炎炎和荀先生下意识地对视一眼,“你可知那是何人?”
“据说是州中白长史家的公子,还带着一个随从。”
等那管事下去,苏炎炎看着荀先生,“荀叔叔,你觉得呢?”
荀先生笑着道:“我想起来,当初这位夏公子在泗水州可是写过一篇雄文来论德妃省亲的,其言鞭辟入里,高屋建瓴、纵览全局之气魄,已经显露无遗。”
苏炎炎点了点头,“那篇我也看过,的确也给了我很多启发,没想到他没有张口就是什么王道教化,善修德政之类的话,而是将整个地方治理分成了政事、财货、兵戈、文礼,而后各有阐发,此论虽新,但细思却极有道理。”
“虽然这夏景昀能力毋庸置疑,但我还是对他能够让苏元尚如此重视并且与之秉烛夜谈这件事,觉得很是惊讶。”
苏炎炎微睁美目,眼现疑惑,“这是为何?”
荀先生笑着道:“这世上的确有这般天才,所谓不出山而知天下事,但这种人往往更多的都是着眼大局,比如擘画天下局势发展,比如制定一国之要政,因为这些东西的确是可以从书中读出来的。”
“但是苏元尚是一个地方官,我也曾与之接触过,是一个有着丰富施政经验之人,一些大话空谈是很难让他愿意与之长谈如此之久的。”
苏炎炎有些惊讶地道:“荀叔叔的意思是,这位夏公子不仅有站在高处的视野和想法,还有具体入微的许多为政见解?”
“应当是如此。”荀先生笑了笑,“不过也无妨,稍后我便命人送一封帖子过去,苏元尚自然会前来拜访,届时我们问个清楚就好。”
苏炎炎嗯了一声,笑着道:“若真是如此,这位夏公子倒并非是一个只知风花雪月之人,而是个治世之才了。”
“十有八九,总不能这番长谈是因为白云边吧?”
“呵呵,那倒也是。”
苏炎炎想起白云边的那些传言,忍不住笑了笑,“既然如此,就劳烦荀叔叔安排,我下去稍作休息,荀叔叔差人来叫我便是。”
“大小姐请自去。”
苏炎炎朝着自己暂时的住处走去,侍女停雪已经早早铺好床铺,摆好用具,收拾妥当,见她回来,便服侍着稍稍梳洗一番,整理旅途的疲惫。
还没歇息多久,荀先生就匆匆来了,敲门走进,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大小姐,出事了。”
苏炎炎不愧是当初被老相公一手带大的掌上明珠,气度确非常人能及,闻言不慌不忙,亲自缓缓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而后才神色微凝,“荀叔叔,发生了何事?”
被这么一打岔,荀先生也冷静了几分,“方才我差人去府衙,被告知苏元尚入州城公干去了。接着我便收到了族中的传信。”
“我们当日在子规县碰见的那位骆苏氏,居然正是苏元尚的嫡亲胞姐,苏元尚铤而走险,将其从死牢救出,却走漏了风声,如今已被州中监察御史知晓,州牧大人亲自下令将其下狱待审。”
“族里已经商议了结果,不会试图将其保下,将尝试另推他人接任青山郡守之位。”
苏炎炎听完也微张着小嘴,一脸惊愕。
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荀先生叹了口气,“从个人而言,苏元尚顾念血脉亲情,愿意为其冒险,固然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但身为一郡太守,如今族中日渐衰退,他承担着如此紧要的位置,如此作为实在是太过愚蠢!”
苏炎炎微微皱眉,“你说,这会不会那位夏公子的手笔?”
荀先生一愣,旋即一挑眉,还别说,还真有几分巧合。
当初将那位骆苏氏送入大牢的正是他,然后对方又来了青山郡城见了苏元尚。
“不对。”苏炎炎又摇头否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当初我们打探过,夏公子在子规县只是适逢其会,骆苏氏闹上公堂之事他无法左右,更无法左右苏元尚的选择,应该是我恶意揣测了。”
“事情太过凑巧,大小姐有所怀疑也是正常。”荀先生叹了口气,“假设尽可大胆,我先多方搜集一下情报,看看能不能从当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吧!”
“然后。”他看着苏炎炎,“大小姐,那我们就在青山郡城稍作歇息,看看此地风土人情,明日继续出发?”
苏炎炎轻蹙眉头,“明日一早出发,沿途减少几个途径之处,尽快回家吧,此事太过巧合,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荀先生也立刻严肃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