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纲的目光没有一直留在徐坤身上,哪怕徐坤的死让他震撼不已。
毕竟只是一个死人而已,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做不得一件事。
他实在想不明白,暗杀一个四方巡察使魏志刚,竟然也会这样难。
于是他将目光放在了魏志刚身边那个面无表情的剑客身上。
很普通的长相,目光无神,显得有些呆板。
哪怕是放在人群中,都不会打眼。
秦纲的心中“咯噔”了一下,因为这个剑客的名字。
无命!
姬无命!
北莽八品巅峰的高手。
据说姬无命杀人,向来只用一招,从未失手过,便让对手没有了性命。
谁又能想到,这一次朝廷派出四方巡察使,竟然配备了八品巅峰高手。
要知道六年前的一场大战,北莽九品高手悉数出动,死伤殆尽。
现如今八品高手已是北莽朝廷极力拉拢的对象。
尤其是姬无命还是那种,极有可能突破到九品的高手。
秦纲目光坚毅,“魏大人,我并不认识此人。”
“不知道魏大人带着这些人头过来,意欲何为?”
“如果说要比人头的话,片刻之间,我便能拿出一百人头放在魏大人面前。”
看着面不改色的秦纲,魏志刚倒有些佩服秦纲镇定自若的稳劲了,“秦大人认不认识这些刺客,并不重要。”
“我想告诉秦大人的是,皇上派出四方巡察使,代天子巡察四方,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如果这么容易就死了,最近查出来的几十位知府、郡守、县令,杀掉的三百多颗人头,他们哪个甘愿等死,哪一个又不想搏一搏呢?”
“可是,他们没有机会的。秦大人,铤而走险并不适合你这样稳重的人啊!”
秦纲迎上魏志刚的目光,“魏大人,你凭借这几颗人头,就断定我有谋逆之心,实在是令人不解,实在是匪夷所思。这官司哪怕是打到幽王面前,上了那金銮殿,我也不怕。”
魏志刚微微一笑,“是不是你干的,你我心知肚明。”
“如果不是你干的,如果不是你处心积虑要对付我,你为何还会在衙门四周埋伏下刀斧手。这鸿门宴,我如何吃得下啊?”
秦纲强忍心中冲动,他真的想杀了魏志刚,只要杀了他,流沙郡的秘密才能守得住,才能给他多留一点时间,来对付陆长生。
毕竟为了离阳城,孙立均和他前赴后继,将离阳城封锁死,上报为瘟疫之城。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离阳城出一点篓子,所有人都将万劫不复。
他想等一等,拖一拖,等孙立均当上了刑部尚书,便能有更多的资源,更大的实力,将离阳城之事彻底抹平。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魏志刚,低估了四方巡察使,低估了皇上巡察四方、寻找国运泄露之事、握霸王刀之人的决心。
连八品巅峰的剑客都配备在四方巡察使的身边,充当侍卫,流沙郡的刺客只是送死而已。
区区衙门里的刀斧手,在八品剑客的眼中,如同鸡狗一般,不堪一提。
只不过,这些还不是他秦纲的最终手段。
真正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那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诛九族又算什么,自己性命都不保了,还怕什么诛九族。
魏志刚看着秦纲,见他眼神有些许松动,便又接着说道,“魏大人,莫非你还想调动郡守府中的官兵,孤注一掷?”
“据我所知,你现在府上的官兵都是临时征调过来的,良莠不齐,人数不多。”
“再说了,除了无命在我身边,你以为我没有其他手段来制服你了吗?”
“要是这样的话,皇帝如何放心让我们巡察四方,我们又如何能镇压各州府?”
魏志刚上前半步,威压散发出来,这是皇上赐予的使命,是皇上身上传递过来的威压,“秦纲,你这里有天大的秘密啊!”
“秦纲,你好大胆子,欺上瞒下,刺杀朝廷四方巡察使,你是活腻了吧!”
秦纲手慢慢举起来,只要他的手放下,流沙郡的官兵便会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将魏志刚及从属砍成乱泥。
可是听到魏志刚的话,他又犹豫了。
魏志刚只带姬无命前来,难道会没有其他手段吗?
这个时候出手,孤掷一注,真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原本想将魏志刚杀死在东平府,可是魏志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了流沙郡,他的手段,还剩下多少?
自己真的能应付过来吗
魏志刚看到了秦纲眼中的决然,便伸手握住秦纲的手,不让他挥落下来,语气又缓和了三分,“秦大人,你可知道,在这外面,还有我带来的三千幽州府兵啊!”
“你觉得你这些差役,能对付得了如狼似虎的幽州兵马吗?”
秦纲的手一抖,他这个时候才真正的绝望。
原来他所选择的每一条路,都是死胡同,都是绝路。
他出的每一招,都如同石沉大海,翻不起一点波浪。
原来最可笑的人就是他自己啊!
这个时候,魏志刚将头侧了过去,在秦纲耳边轻声说道,“孙尚书连夜千里加急带来了书信,还有我那兄长,大理寺少卿魏谡同样派了心腹之人赶来幽州,你可知道他们传递的一个消息是什么吗?”
秦纲怔怔地问道,“是什么?”
魏志刚轻轻地拍了拍秦纲的肩膀,“孙尚书和我兄长的意见是一样的,那就是保你秦纲,救你秦纲。”
秦纲整个绷紧的身体顿时松懈了下来,如果不是他强行忍住,恐怕早已泪流满面。
他实在太累了,实在太苦了。
这些日子,他已经快坚持不下了。
连连在离阳城受挫之后,他唯一的希望便是暗杀四方巡察使,能拖延一段时日,再寻找生机。
可是无论他如何出招,都被魏志刚压得死死的,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而当他听到魏志刚那句“保你秦纲,救你秦纲”的时候,他便有死里逃生的感觉。
“魏大人,我……”
魏志刚满脸堆笑,“魏大人,我们同朝为官,自当守望相顾,只有抬轿的,哪里有拆台的呢。”
“况且,我们都是从大汉投奔过来的官员,本来就比北莽本土的官员要低一层。如果不是皇上知人善用,不拘一格降人才,我们如何能坐上这样的位子。”
“现在朝廷之中,北莽的本土官员对我们多有顾忌,暗中对我们动手脚。这个时候,如果我们不能坦诚相待,相互扶持,必定会被他们各个击破啊。”
秦纲连连点头,“魏大人说的是啊!”
“不知魏大人能否将孙尚书的书信给我过目一下,我心中也好有个底。”
魏志刚知道秦纲疑心重,还是放心不下,便从怀中抽出两封信,“孙尚书的信你可以看,我兄长魏谡的信你也可以看。”
“我要想杀你,你已经死了几回了。”
“秦大人,你可看仔细了。”
秦纲用颤抖的手接过两封信,逐字逐句地看起来。
没错,是孙立均的字,错不了。
而大理寺卿魏谡的信中也说得很清楚,要魏志刚提高认识,幽州之行要慎之又慎,最好不要闹出什么是非来,惹得幽王耶律雄基不快。
言简意赅,并没有提到秦纲的流沙郡,可是句句又涉及到了秦纲。
秦纲眼中有泪水滚动,“魏大人,是我想岔了啊!”
“我错了!”
当即秦纲便要跪下。
魏志刚一把扶住,“秦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
“我来幽州巡察四方,出发点和你一样,便是保住幽州平安,保住流沙郡不出事。因为皇上的旨意上可说明了,四方巡察使,巡察一方,如若出事,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秦大人,我们可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啊。”
秦纲站起身来,“但凡魏大人吩咐,无所不从。”
魏志刚笑道,“好说,好说。”
“秦大人还不吩咐刀斧手撤下,我在门口站了这么久了,也口渴了啊!”
秦纲连忙大声说道,“快,所有人都撤下!”
“魏大人乃朝廷钦差,上酒,上好酒,我今日与魏大人不醉不归!”
魏志刚拉着秦纲的手,“魏大人,我们一边饮酒,一边商议事情。”
“国运之事,那扛刀之人,必定在你流沙郡,你可不能对我有丝毫隐瞒啊!”
秦纲眼中浮现出陆长生手握霸王刀,站立在离阳城头大汉旗帜之下的身影,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魏大人,有一人,极有可能便是你要寻找之人!”
“他是谁?”
“武王余孽,远征军最后一人,离阳城陆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