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听说过没？今年春闱可以让布衣白身参加了。”有个脸方的年轻男子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朝着另一桌的年轻人说道。
    “哦？怪不得，我说呢，这几日上京街上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外地来的，看上去都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
    “哎哎哎，这是去年朝廷清流提出网罗天下人才之策吗？那倒是让底下的人多了条出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笑了笑。
    “你们可真扫兴，今儿个在聚香楼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怎么还聊起来国家政事来了？”一声酒杯拍击在桌面的响声传来，顿时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几桌看上去像是读书人模样的客人原本侧着耳看着这边，然而一听到有人呵斥着对春闱之事的言论，皆默默低下了头。
    一个身穿湖蓝色玉袍的男子干笑两声：“各位，都是来喝酒的，别把场面弄的这么尴尬嘛。言论自由，言论自由，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您消消气，苻世子，今儿个怎么又一个人喝闷酒来了？”
    苻荣一杯接一杯的酒水穿肠下肚，他丝毫不理会在和他说话的人。苻荣今日脸上带着很浓的戾气，张扬且俊美的脸庞上多了几分冷意。
    柳淳想为自己找个台阶下，摸了摸鼻子：“苻兄真是真性情，柳某听说去年圣上要给苻兄封伯，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富贵啊，苻兄竟然拒了，在下敬佩。”
    说完，柳淳不客气地坐在苻荣这一桌，他赔着笑脸，自顾自地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喂喂喂，起开。”苻荣冷冷道，他剜了一眼很是自来熟的柳淳。
    柳淳像是没听见，夹起一块牛肉将目光投向别处。正当他四处打量着，迎面走来一道靓丽的身影。
    大概是因为喝多了，柳淳一时分辨不清来人是男是女，只当有着如此超然脱俗气质的人一定是个女子，还是个大美人，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冲着寻来的叶倾冉大喊：“美人！来啊，来大爷这里！”
    不少人纷纷探头，顺着柳淳的目光看去，他们只看见一个身姿挺拔，面貌无双俊秀的少年走来。
    “噗！哈哈哈哈，原来柳家大郎是个断袖，我还以为他和燕家无缘无故退亲是怎么回事呢，竟然如此！”在一旁的吴将帘笑得合不拢嘴，他脸上的肉比上一回宫宴又多了一层。
    众人都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眼神暧昧不清地游离在柳淳和叶倾冉之间。
    柳淳睁大眼睛，死死盯住叶倾冉的脸，等她走近，却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柳淳揉了揉眼睛，顿时心塞。
    “你……”他站起身指着叶倾冉，忍着怒气没有发作。
    所有认识柳淳的人都等着看笑话，谁叫他往日一张嘴得罪不少人。
    苻荣冷淡地扫过叶倾冉的脸，他有印象，进聚香楼之前在门外见过她。
    叶倾冉自然懒得搭理柳淳，她走到苻荣面前，面带微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苻荣厌恶被人注视，回瞪了一眼，却见叶倾冉和善地看着自己，心里觉得莫名其妙。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冷笑着说：“阁下找我有事？”
    叶倾冉点头，一个倾身挨着苻荣坐下，她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过苻荣。
    “你看我做什么？莫非你……”苻荣的双眼眯起，眼缝里闪烁着危险的光，他的眉头紧锁，像是撞见了什么晦气东西，满脸的嫌弃。
    叶倾冉清了清嗓子，她靠近了一点苻荣，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近几日是不是有件令你心忧烦恼之事？”
    苻荣的眼睛亮了一下，他狐疑地看着叶倾冉，迟缓地点了下头。
    “那，我来帮公子找回来。”叶倾冉嘴角上扬，眼底划过一抹精光。
    苻荣又看了她几眼，心中有百般不解，他挑了一下眉，今晚丧着脸的苻荣总算有了一丝活力：“你怎么知道？”
    叶倾冉垂眸，想到方才在马车上，突然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苻荣的慌张模样，以及在府上与他父亲争吵的画面。
    她就知道，确有其事。
    叶倾冉摊开双手，细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和指节，幽幽说道：“在下不才，略懂相术之法。公子若是遗失很重要的东西，时间长了在下就算不到了。”
    苻荣放下酒杯，眉眼之间带上了几分温柔，他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江湖术士吗？算了，本大爷信你一回。可是你要知道，挣小爷钱容易，若是假的你这条命也不用留了。”
    突然他的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淡漠的眉眼像是黑夜里的孤星，凄凉寒冷至极。
    叶倾冉面不改色，眨了一下眼皮，嘴角噙笑道：“自然，在下知道。没有金刚钻也不会揽瓷器活。公子请交给我。”
    苻荣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他压着声音问：“说吧，你想要什么？”
    叶倾冉无辜地看向他，却被他冷漠的眼神警告似的打断。
    “嗯……公子赏赐我一个宅子便好。”
    苻荣笑了，他压着英俊的眉头，高挺的鼻梁侧着阴影：“这位大师，你是觉得别人的钱都是抢来的吗？你要上京的宅子，来找我？”
    叶倾冉挑着眉，她当然没有强人所难，苻荣什么身份，他怎么可能没有钱。况且，苻荣父亲平阳王手下便有房产生意。最重要的一点，叶倾冉看他的面相，一眼就能看出他很好骗。
    在一旁被忽视已久的柳淳忍无可忍，对着无视自己的叶倾冉呵斥道：“你！你这个小白脸！竟然无视我？聚香楼什么时候也做起秦楼楚馆的生意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巨大的锣声，将柳淳的话淹没。
    苻荣突然收起笑，狠狠地剜了一眼柳淳，他的薄唇紧抿，唇色苍白。
    柳淳一个抬眼看见苻荣这般模样，气势瞬间软了下去，他急忙赔礼道歉：“苻世子，刘某得罪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刘某是无心之失，刘某绝不是有意冒犯……苻世子，刘某……”
    叶倾冉若有所思地看着柳淳，她抬起眼皮瞅了一眼苻荣，他的拳头紧握，咯咯作响，一副要杀人的势态。
    柳淳慌忙逃走，他听说过苻荣也是个手段狠辣的主，想当初，苻荣在皇宫中还打伤了二皇子。他算哪根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是赶紧溜了。
    叶倾冉的眼神移到苻荣的脸上，他毫无征兆地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叶倾冉的心口泛起酸。
    他不屑地抬起眼皮，似笑非笑道：“怎么？你也觉得小爷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