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上京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红灯笼和春联。农忙结束，耕地的百姓也都得了年里的空闲，一下子涌进不少城外的人进上京城区。几日下来，像老粮坊这种城东的坊市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正月的时候，家家户户图吉利，也都会买上几个同心结或者平安符给家人，因此不少贫困的妇人往往都在年前开始准备做手工，过年时候可以卖个好价钱补贴家用。
    老粮坊的位置靠近城门，房屋破旧，大部分居住的是在上京城讨生活的，而恰恰是这些地方，反而更有人间烟火气。
    大楚自从文臣当道便加强了对官员的选拔要求，士农工商，能考科举的只能是世家大族子弟。不过去年倒是由褚太师提议放宽限制，他说自己学生在江南见识了不少寒门学子的才学，无奈朝廷的多重枷锁令天下万千人才无缘于仕途。
    今年春闱算是解除世族大家垄断科考的元始之年。虽说目前只允许了部分寒门子弟，但这一点足以让全大楚的读书人看到曙光的希望。
    正月十五以来，皇宫的氛围真的非常压抑。元宵节当晚皇上和皇子不知什么原因晕倒过去，随后二皇子和三皇子都被召见。
    那日以后，上京的高官显贵们家中俱有财物失窃。不少人都是左国公的学生，他们是六部的中流砥柱，家宅不宁本就倒了大霉，却偏偏被一个名叫孙蒙的无品秩官员给检举揭发，说他们在过往几年的赈灾粮上手脚不干净。
    事关国祚，赫连谖责令御史台调查，所有相关人等革职处分。左国公的府上近来几日都要被踏破门槛了。
    春闱临近，礼部主持科考会试，考三场，每场三日。考官共八人，多由翰林充当。原本该由礼部尚书主持，可他如今正被革职，因此赫连谖在褚大师的指点下提拔了燕乐云，由他主事此次春闱。
    今年上京的天格外冷，从南方赶过来的学子手上长了冻疮，止不住痒意。他们在上京各处的客栈里入住，在屋内烤火取暖，等待二月初一的到来。
    叶倾冉在临华殿呆了好几日，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除了东琴和南书进入替她梳妆和送饭，她的房门一直紧闭。
    蓝蛇也不知是不是小心眼，那夜叶倾冉说了他几句，他便不再出现。婆留被蓝蛇给带走了。
    东琴来了几次便觉得奇怪，小宜子每一次都不在。她倒是不多嘴，做完活便告退下去。
    正月二十三这天，叶倾冉在屋内躺着，她窝在被窝里，听见南书的声音。
    南书的叹息声从门缝里飘进来，叶倾冉也很怀疑自己，她的耳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了？
    “三皇子被罚了。”
    紧接着东琴问：“什么意思？三皇子怎么了？”
    南书答：“三皇子不是被贵妃娘娘禁足吗？他是不能出现在宫宴上的，元宵那日他不是还去了大明宫？”
    东琴摸不着头脑：“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贵妃娘娘这几日在未央宫不知摔坏了多少东西，听说二皇子也被叫去面壁思过了。”
    南书努了努嘴，直言道：“你可不要乱说话，我听说那日伺候的宫人们都被……”
    东琴诧异，她正要询问什么，两人身前的门被打开，叶倾冉有些阴翳的脸出现。
    “叶小姐。”东琴叫她。
    叶倾冉没有看她，反而转向南书，她面色惨白，语气轻飘飘的：“你听谁说的？”
    南书紧张地向后一缩，她眼神慌乱地逃离叶倾冉的凝视。她努力平复心情：“奴婢是听自己的老乡说的。”
    叶倾冉一眨不眨地审视她，南书的衣领贴合在脖子上，她的面色红润，小有几分姿色，不知是不是冻的。
    叶倾冉没有继续追问，她漫不经心地问：“二皇子呢？我今日想去找他。”
    南书圆眼睁得老大，嘴巴张的能放下一个鸡蛋，她连忙制止：“叶小姐，今日不行。二皇子被禁足，左贵妃罚他抄写孝经呢。”
    叶倾冉笑了起来，她轻微摇头，说道：“二皇子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那我去找三皇子呢？”
    东琴问：“叶小姐找三皇子做什么？”
    叶倾冉右手食指擦了下鼻子，她解释道：“不是说他与二皇子一起被召见吗？二皇子我是见不到了，三皇子被禁足是他的事，我去找他总可以吧？我去问个清楚。”
    南书垂下头，眼睛转溜了一圈，她轻叹一口气：“叶小姐，您还是不要去了。三皇子……这两日未进食。”
    叶倾冉杏眼微抬，她浓密的睫毛好像蝴蝶的翅膀，抖动地扇了几下，她不解地问：“什么意思？他是皇子，竟然连饭都吃不上？”
    南书点点头，她说：“以往贵妃给三皇子下了禁足，虽不是明令，但是宫人们都清楚，三皇子相当于被打入冷宫。奴婢略有耳闻，三皇子也时常会出宫去。可这事情，底下人被警告不可乱说话，也就没人把这风吹到贵妃耳边。”
    叶倾冉疑惑住，赫连赦在宫外还开了聚香楼，这事连苻容都知晓，左贵妃又怎会不知呢？
    南书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以前是二皇子，二皇子下令封住了所有人的嘴。”
    叶倾冉震惊，她歪了下头，左眉头压了下去，她有些意外，赫连效竟然在维护赫连赦？
    看不出来啊，兄弟情深。
    “那现在二皇子是不想再袒护三皇子了？还是说，这事被贵妃发现，因此二皇子受罚面壁思过？”
    叶倾冉抽了抽嘴角。甚至还被罚抄孝经了。赫连效做的事情有那么令左贵妃愤怒吗？
    南书眉头紧锁，沉默地点点头。
    她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欲言又止。
    叶倾冉见她这副样子，示意她接着说。
    南书瞥了一眼在旁听着的东琴，有些犹豫，良久她下定了决心，才缓缓道：“奴婢听来的，三皇子前几日受了凉，御膳房的人见风使舵，偷偷在膳食里放了不少寒凉的东西……这两日直接连饭也不送去了。”
    叶倾冉面露惊讶之色，目光投向地面没有说话。
    南书耸肩道：“叶小姐还是不要去了。”
    叶倾冉勾了勾嘴角，站了半天，她这才转身往里面走，她的声音轻快：“帮我梳洗吧，今日天气不错，我去御花园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