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滚滚,夜色漆黑一团,马车在路间疾驰,暴雨如注,淅淅沥沥的雨声传进车厢内。
姜满趴在毛毯上,好不容易睡下去,雷声隆隆,她的眉头轻轻皱起。姬已左手撑在茶几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他的右手搁置在大腿侧,正好沾上柔软的毛毯。
车厢内静谧而安详,呼吸声似有若无。
雨点敲打着马车,敲击的节奏一搭一搭的。赫连赦视线冷冷的望过去,少女柔弱地躺在另一个男子的大腿上。
夜色深沉,大雨瓢泼,叶承宥紧紧拽着缰绳,他赶着马,听着雨珠连串落地的声音,马蹄声急促,雨水太大了,顺着流进他的斗笠。
叶承宥斜眼看了一下旁边,有人跟上来了。
他扬起鞭,脸容冷峻地眯起眼,水珠滑落到他的浓眉,身后有人追赶,隐隐约约传来动静。
鹿泉山虽是军事重镇,苻沉却没人设夜间关城门的规矩。叶承宥将马车驶出城门后,原本想着先回凌云关,那里最靠近关口。可眼下不知道跟了什么尾巴,他有些不确定来者是敌是友。
叶承宥灵光乍现,他跟从的门派有几人就在十里外的仓山,之前那些人想要打探叶震的消息,他自告奋勇来鹿泉山,回去的时候正好说明。
想到这里,叶承宥的眼里滑过一丝忧伤,他手中的缰绳差点掉落,险些摔到马下。
泥泞的道路上杂草荒芜,泥水溅起,马蹄踩进水洼,浑浊的水面上倒映出马车一掠而过的影子。
半炷香后,另外两匹高头大马放缓了速度,两个身着劲装的男人目光平视前方。
“这么能跑?看方向是仓山,怎么样?要追吗?”
清晨,雨势变小,视野之中雾蒙蒙的。姜满在颠簸的车上睡的浑身酸痛,她睡眼惺忪,微弱的光线从缝隙中洒进车厢,正好投在姜满的小脸上。她不满地皱起眉,羽睫轻颤,纤长的黑睫像是羽毛一般轻柔。
她先是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小腹,酸痛的不适感已经消失,她刚醒,只觉得四肢无力,背部很酸,肩膀也很酸,
姜满抬起头,差点撞到身后的姬已。姬已撑着头,睡姿优雅,姜满看着他的侧脸,英挺的鼻子轮廓分明,姬已睡着时薄唇紧抿,眉间也带着一丝不安定。
她看了好一会儿,视线落在姬已腿上的毛毯,她伸手勾了勾那团被自己抱的变形的毛毯,她慢慢从姬已身前爬出去。
姬已大概是累了,这样都没醒。姜满忍受着肚子里的抽痛,昨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饿的要死。
她的目光四处游走,寻觅着车厢内是否有什么吃的。
姜满看了一圈,还翻了一下茶几下的抽屉,里面除了茶叶,什么也没有。
她泄了气,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哪了,外面还在下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口热乎的。
姜满双腿往前挪动,掀开帘子望了一眼,雨丝连成线,雾气弥漫,她的脸颊很苍白,放下帘子的瞬间,她一个晃眼便怔住了。
隔得不远处,一双漆黑的双眼像是暗夜里的野兽锁定了猎物一样,死死地盯着姜满。
深潭一般的眸眼中倒映着姜满吃惊的脸。
“你醒了?”姜满的眉眼舒展开来,收起诧异的表情,她的嘴角微微勾起。
赫连赦没有回答她,一双凤眼死死盯住她不放。他淡淡垂下眼,掀起眼皮。
一时有点尴尬,姜满摸了摸鼻子,没好气地说,“昨晚上叫姬已把你带走,事发突然,凌云关这几日可能要出事,会有危险。”
“危险?”赫连赦冷冷抬起眼皮,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他的嘴角抽动,似是什么也不在乎般问道,“你担心我?”
姜满睁大眼,又恢复平静之色,她的视线偏离开赫连赦的脸,言不由衷,“好歹认识一场。蓝蛇和朱雀怎么能离开你呢?万一和上次一样,你又走丢了……”
赫连赦打断她,眉目清冷地望着她,“又要麻烦你,拖累你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是吧?”
“你在说什么?”姜满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无语地笑了起来,“算了,不和你计较。”
赫连赦阴沉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姜满的那张脸上,“你会担心我,那为何要抛下我?之前那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看着就不像好人,你就这样和他走了,弃我于不顾。”
“我和你不同路,所以要分道扬镳。”姜满淡淡回答,不去看他,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过于虚弱了,腹部的酸楚感卷土重来。
“那我这次也和你不同路,你把我放下去。”赫连赦冷哼,扭过头去,目光阴沉地注视着门帘。
姜满的唇上血色全无,她的肚子突然绞痛起来,腹中有某一处像是被勺子挖取其中血肉一般。她的身子毫无防备地向前倾,全然没有力气撑着双手。
一阵淡淡的檀香萦绕在鼻尖,姜满半睁不开的眼睛费力地抬起眼皮,赫连赦不知怎么就来到了她面前。
他扶住她,俊脸紧绷,眼里闪过一丝责怪,“你这会儿装出弱不禁风的样子给谁看?给他看?”
他压低声音,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姜满一时觉得好安心。她的目光不知道在看哪里,缓缓眯起眼,朝着赫连赦伸出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突然有点怀念起那个不近人情的赫连赦了。
明明就是他,明明他就在眼前。
可又不是他,他不是赫连赦。
姜满的手轻轻搭在赫连赦宽阔的胸膛上,整张脸贴了过去。
一时间,心跳漏了一拍。
赫连赦脸上露出诧异和慌乱。他瞪大了眼,静静凝视对他投怀送抱的姜满。
他有些恼火,这个女人在干嘛?
“你这女人真是不知羞!昨晚上还和别人举止轻浮,现在又和我?”赫连赦气的笑了起来,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可他到底没有推开。
姜满轻轻阖眼,说来奇怪,她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真是冤家路窄。她月事迟迟不来,定是之前在北狄跳水受了冻导致。女子来月信时,不得碰凉寒。她倒好,那次为了找他大雪天投河。
姜满轻轻叹气,赫连赦身体绷直,他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我有个问题。”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
“你说。”赫连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姜满双手捏了捏赫连赦的胸肌,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她很早之前就想问了,赫连赦的胸膛坚实如铁,宽肩窄腰,手臂也很漂亮,全身除了瘦,没有一丝多余的肥肉。
她的话还未问出口,赫连赦整张脸涨成猪肝色,耳朵也红的发紫。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姜满的后脑勺看,缱绻的发丝光滑柔软,仿佛春风拂过的飞絮。
“你……无礼。”赫连赦难堪地闭上了眼。他不懂自己,明明那么气愤,看见姜满的时候心中升起了一抹难解的恨意,可她就这么靠近自己,还对他动手动脚,他竟然只有一种情绪。
他在害羞。
为什么?赫连赦想了很多种可能,他大概明白红颜祸水的意思了。
虽然姜满心中的脸担不起这个词。
“你不怕他看见?他误会我们怎么办?你们……什么定情信物?他说的是你脖子上挂的那珠子吗?”赫连赦语气生硬,带了几分酸味。
姜满根本没听他的话,只大约知道赫连赦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她目前只关心一件事。
她圈起赫连赦的脖子,语气有点复杂,“你练过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