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啁啾,风里带着几分青草的香味,春风拂面,远处清波荡漾。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抓在手心里。赫连赦头昏脑胀的睁不开眼,他再次辨认,用力揉了揉,手掌中柔软的触感让他心里升起一丝异样。
“登徒子!流氓!”
一阵惨叫声响起,姜满扯着嗓子大喊。
随后赫连赦不得不醒来,他右脸上一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火辣辣的疼。
双手间柔软的触感消失,他心中怅然若失。阳光正好,刺眼的光芒如同麦穗一般金黄,赫连赦抬手遮住耀眼的阳光,他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姜满明媚夺目的脸。
她嘟起嘴,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双手叉腰,站立在赫连赦跟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你干嘛打我?真凶残。”赫连赦的手掌摸上右脸,脸皮似乎被打薄了。
他揉着脸,目光怨毒地看着姜满。
“毒妇。”他咬牙切齿地轻声骂道。
姜满一听就来气,她原本只想看看赫连赦有没有醒,结果一靠近他那双不安分的手就摸过来了。
要不是他确定是被忘情水给抹除了记忆,姜满不想和他计较,要不然就剁了他的手。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让人变得慵懒。姜满环顾四周,她和赫连赦两个人被扔在一处山脚下。她回过头望去,凌云关的大瀑布遥遥挂在天边。天青如水墨画里的黛色,远山隐没其中。
她皱起眉,竟然被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赫连赦捂着脸,顺着姜满的目光看过去,他的凤眼猛然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赫连赦愕然,结结巴巴道,“我们这是走了多远?”
姜满转头,不近人情地抬脚踢了他一脚。
赫连赦扯着嗓子喊,“你做什么?你是不是有毛病?我得罪你了?”
姜满听完,微微一笑,她又踹了一脚一脸无奈的赫连赦,独自生着闷气,直接转身离开。
“喂!姜满,你发什么疯?”赫连赦见她决绝地转身,根本没有要等他的意思,忽然手足无措,他缓了缓被姜满踩了一脚的小腿,一脸痛苦地站起身。
“等等我。”
姜满听到他的呼叫,脚步愈发快了。
两人走了半个多时辰,这附近有人烟,一路上走来,已经有好几道隐蔽中的视线盯紧他们。
姜满转过头,突如其来的绝色容颜让赫连赦心头的恨意消解了几分。
他别开眼,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赫连赦咳嗽两下,清了清嗓子,“看我做什么?又打什么坏主意?”
姜满神情严肃,她的耳朵动了动,不远处来了一帮人。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她轻声说道,“有麻烦,你抓把泥土抹脸上。”
赫连赦皱着眉听完她的话,一脸抱怨道,“凭什么?”
姜满半眯起眼,警告地盯着他。
赫连赦想到自己的脸上还有点疼,不情不愿地蹲下身,从地上抓起一把土。
赫连赦小声嘀咕,“就你倾国倾城,我就不行。”
姜满疑惑地微愣了一下,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后,这才意识到她的人皮面具已经摘下了。
她低下头,目光扫过赫连赦,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你身上那些包袱呢?”
她明明记得给赫连赦好几个包袱,现在一个也没有了。
她随身携带的一些迷药还有金创药,以及在南疆带来的珍稀药材,最重要的是她留了几张人皮面具。
怪不得从一开始,就有很多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们。原来是她没有易容。
山野草莽间,细皮嫩肉的女人本就少见。她顶着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大剌剌走在路上,免不了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给盯上。
赫连赦还委屈地蹲在地上往脸上抹泥土,只见姜满也蹲下身,抓起一把尘土往她精雕玉刻般的脸上呼去。
两个人的泥巴脸脏兮兮的,若不是他们的气质卓越,丢进乞丐堆里也不会有人觉得突兀。
姜满冲赫连赦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别出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靠的越来越近。
她的眉眼骤然升起一股寒意,冷冽的气息看的赫连赦一阵心悸。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姜满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他差点忘记了。他在想什么?竟然还跟她顶嘴……
赫连赦的鞋子踩在一处杂草丛,姜满冷冷睨了一眼。
杂乱的脚步声逐渐变成谈话声。
“大哥,不行啊,找不到人了。”
“找不到人?那你给我上。”
“大哥,这十里八荒的山庄里,不说青年壮年,就连没长开的小屁孩我都给绑去前线了。这里剩下的都是老的牙齿掉光的老头老太,来来回回搜了三遍,要是真缺人,将那些老东西也都绑了去吧。”
杂草茂盛生长,空隙处只有一道缝。草堆中两双眼睛注视着外面的一切。
瘦高个男子一边比划着一边抱怨,他们替官府强制征兵,作为狗腿子,要不是被逼急了,他怎么可能还嘴?
被瘦高个叫大哥的小胡子捏了捏自己稀疏的胡须,他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挥动着手臂,指挥身后的小队人马去搜查。
开玩笑呢,他这边还差两百来个人头。要是找不到人,那帮官府的狗贼真会把他们给抓去。
“都给我搜,搜出来一个给你们奖赏一两银子。”
赫连赦吹了口气,嫌弃地撇了撇嘴,“这么大阵仗,还以为有多少能耐。一两银子,说出来都不嫌丢人。”
姜满“啧”了一声,示意他别出声。
有点危险。他们一路走来,应该是被不少人看见了。
一会儿这帮人进去搜,会不会有人把他们给卖了?
话说,这两个人嘴里说的前线是什么意思?
征兵?
姜满突然想起,有人说过外面在打仗。
是妞妞。
她垂下眼,心头涌出无尽愧疚。
外面的人走了个干净,没多久,不远处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老婆婆拄着拐杖,瘫坐在地上哀嚎。
“我的儿子被你们抓走了,我的孙子也被你们抓走了,我一个六旬老太婆,家中无人照应,哪天死在房里也没人知晓。老太婆真真是苦命哦。”
“你们这些人为非作歹,不会有好报应的!”
搜查的人把能扔的都扔了,几个饭碗被砸得粉碎。他们一脸漠然地出了门,头也不回地前往下一家。
“禽兽不如,欺负老人家,一点人性也没有。”赫连赦阴沉着脸,下颌线紧绷,他咬着后槽牙恨恨道。
姜满戏谑一笑,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贴在赫连赦耳边道,“这么仗义,你出去帮帮忙?”
赫连赦语塞,微微侧头,他的鼻息温热,扑在姜满面颊。
两人脸对着脸,灰头土脸的模样看着滑稽。
不知过了多久,附近居所的打砸声消失。姜满松了一口气,没人把她还有赫连赦给供出来。
他们躲在这一大片的杂草丛里,静静等候所有人离开。
正当姜满思索今晚在哪落脚时,一个颤颤巍巍的苍老的声音响起。
“我方才看见一男一女,就在我们村口。男人身材高大,年轻力壮。我和你们换,把我的孙子还回来。”
紧接着,是稚嫩孩童的哭腔。
赫连赦眉头紧锁,注视着姜满。显然,她也很头疼。
老头绝望地看着他的孙子被人带走,他心里焦急不安,脱口而出。
瘦高个男子听完哈哈大笑,“老不死的,胡说什么呢?要是还有年轻力壮的,我至于来你们这山沟沟捞人吗?你是怀疑我做事没手段,有漏网之鱼吗?”
“实话告诉你们,方圆五十里,凡是能跑能动的都得给我上战场。要不是看在你这跛脚,信不信我连你也绑了?”
老头痛心疾首,看着哭着直哆嗦的小孙子流眼泪。他的乖孙,今年才九岁。
“大人,我说的是真的。只要你愿意把我孙子还给我,我就告诉你那个男人在哪。”
赫连赦手上一凉。他低头,视线落在手背上。姜满安抚他,正拍着他的手背。
她的手好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