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青双手负后站在神龛之前，拼命咳嗽一番后，苍白的脸上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恍惚！
马小刀把方白的骨坛放在檀木桌子上，默默走到他的身旁！
“小师弟，‘鬼雄’这个构想，最先就是由度望府的三位千候官发起的！”方天青轻声道，“后来陛下和大都统也加入了讨论，最终五人在十年前一致确定了‘鬼雄’的成立！”
“命名的人，是大先生！”
“题字的人，是陛下！”
马小刀想到了一个问题：“大师兄，你们东府的前任千候官……”
“雷九，斥号雷动九霄！”方天青淡淡地道，“小师弟其实见过他了，就在青幽院！”
马小刀脑海里出现那位给自己领路的老者，身躯微微一震，讶声道：“是他？”
“小师弟！”
“在！”
“在跟你说‘鬼雄’一事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方天青扭头看着他道。
马小刀点头道：“大师兄请问！”
方天青仰起头，目光移回‘人杰殿’三个大字上面，淡淡地道：“小师弟觉得，什么是天奉斥候份内该做的事？”
马小刀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回答道：“应该是在战场内外完成一些正规军队完成不了的工作！”
“你这说法太过笼统，定位也不准确！”方天青笑道。
马小刀虚心地道：“请大师兄赐教！”
“大先生曾经给斥候下过一个很准确的定义！”方天青沉默片刻，娓娓道来，“斥候就是侦察兵，其职责主要是收集敌人情报、勘测战场地形地貌、地理环境、水源以及道路，并绘制出军事地图！”
“当然，有时也会肩负卧底和刺杀的任务！”
“斥候通常由行动敏捷的兵士担任，他们不仅需要具备侦察敌情的能力，还需要具备隐蔽自身、灵活机动的特点！”
“斥候兵可以分为骑兵和步兵，他们更多时候是正规军队的辅助力量，在暗中行事，以确保军队的安全和战略部署的有效进行！”
马小刀连连点头，茅塞顿开。
咳咳咳咳～
方天青擦去嘴角血迹，再次扭头看着他道：“我刚才说了那么多，麻烦小师弟从里面找出两个词，来概括斥候的特性！”
马小刀回想了许久，皱着眉头道：“大师兄，是‘隐蔽’和‘辅助’吗！’”
方天青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神色，笑道：“小师弟其实很聪明！”
隐蔽！
辅助！
马小刀挠了挠头，心底隐隐感到一丝不妙！
果然，方天青已经敛去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那么小师弟，大师兄想问问你，你成为天奉斥候的这一年来，到底有没有做到这四个字？”
方天青的问题，像一盆凉水一般从马小刀的头上浇到了脚底！
马小刀脸上顿时发烫起来！
方天青淡淡地道：“小师弟，别看师父和大师兄远在东荒郡，其实一直有关注着小师弟在北边的动向！”
“杀一人退十万师，战最强斥候后全身而退，洛水郡灭十殿与黄泉，与斥候同袍杀入火戎城，继承胡老的北府千候官之位，诛洛惊鹄开国公府宝藏，被陛下御口亲封抚东大将军！”方天青神色渐渐变得肃然，“这一年来，小师弟的成长速度斐然，风头无人能及！”
马小刀默默垂下了脑袋！
方天青咧嘴笑道：“如今的小师弟，早已超越了当年的最强斥候狂狮，甚至隐隐有了追赶上江白衣的迹象！”
“但是抚心自问，小师弟——”方天青目光如炬盯着马小刀，“你觉得自己是一个合格的斥候吗？”
“这一年来，你行事冲动，只顾着打打杀杀，要不是运气不错，身边也有许多肝胆相照肯与你同生共死的同袍相助，小师弟，你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么？”
马小刀悄悄握住了双拳，感觉很是无地自容，哑声道：“大师兄……我……我错了……”
方天青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别怪大师兄，这些话也是师父想对你说的，如今他老人家不在了，大师兄责无旁贷！”
马小刀脸如土色，无力点头道：“马小刀知道，师父和大师兄都是为了我好！”
方天青微笑着转身，轻轻拍了拍马小刀的肩膀：“方才这些话不好听，但小师弟能听进去，大师兄很高兴！”
“相信师父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
“还是那句话，小师弟还很年轻，大师兄其实不该对你要求太过苛刻，凡事全力以赴，其它交给天意！”
马小刀重重点头：“是！”
“接下来，我们回到正题！”方天青轻声道，“几位千候官很早就察觉到，如今的天奉斥候，无论是东府的还是北府的，或多或少都出现了像小师弟一样的问题！”
“行事浮于明面，遇敌逞一时之勇，只顾眼前快意恩仇，忽略掉任务的重要性！”
“所以，后来才有了‘鬼雄’！”
“‘鬼雄’，是更像天奉斥候的天奉斥候，他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他们行踪隐蔽行事低调，他们不在乎个人荣辱不争强好胜，某一方面来说，他们比你们更怕死，因为他们心中只有任务，任务高于一切！”
“他们是潜行在黑暗最深处的无根鬼魂，可以为任务死，也可以为任务苟且偷生！”
“只要对王朝有利，只为了完成任务！”
“小师弟，这就是‘鬼雄’！”
方天青从神龛上抱出本三尺长宽但是足足有两尺厚的兽皮册子，用衣袖扫去上面的尘埃，放在身后的檀木桌面上：“这是《鬼册》，‘鬼雄’的名册，只有在这本册子上才能找到他们编号对应的名字和任务内容，打了红色叉叉的，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马小刀颤抖着双手摸向面前的鬼册：“大师兄，这十年来在册‘鬼雄’一共有多少人？”
“十万！”方天青淡淡地道，“这是第三本《鬼册》，前两本里面的名字，都打了红叉叉，就不拿给你看了！”
马小刀心中一震，颤声问道：“现在还活着的呢？”
“一万二千三百五十五人！”
十年时间，十万‘鬼雄’已去八九，这是多么恐怖和残酷的数字！
马小刀哑声问道：“他们如今都在哪里？”
“死了的，都在这里！”方天青伸手指了指地面，“除了这一层，下面还有八层，再下面才是青幽院，东府运行的谍报室也在青幽院中！”
“那活着的……”
“如潜龙藏形，散于天下无处不在！”
“他们的资料，都在这第三本《鬼册》之中！”
方天青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这第三本《鬼册》，大师兄这里也有备份！”
马小刀哭丧着脸道：“大师兄，我记性不太好！”
方天青收敛笑意，一字一字道：“小师弟只需记住那一万多名活着‘鬼雄’的资料就行，什么时候记全，什么时候再出发送师父回云极山！”
“当然，要是小师弟实在记不住，以后也可以回来翻《鬼册》！”
“只要小师弟不怕误事就行！”
马小刀垂着头道：“大师兄别说了，我一定背好！”
“还有一事最重要，小师弟一定记牢了！”
“师兄请说！”
“‘鬼雄’也是陛下留给未来天奉王朝的暗牌，不要只看到眼前的东夷和绒狄，要再看长远一些！”
“剩下这一万多名‘鬼雄’，小师弟能不动就不动，能少动就别多动，可别一下子都霍霍光了！”
“给太子殿下留点家底！”
马小刀被方天青的话绕得有点晕，突然觉得自己将来的路好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