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确实是桃李满天下，人这一去了，必然会有不少人来吊唁。
    只是，怕大家到了之后，都会遗憾没能见到他老人家最后的容颜吧。
    季染看了看灵堂上摆着的骨灰盒，到现在，她心里都觉得遗憾难过。
    她是留在师父身边的人，结果却连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都做不到。
    晚上安排了晚餐之后，季染让宁教授先跟着季家的人先去用餐，然后再过来替换她。
    这灵堂上，总还是要有老爷子身边最亲的人守着才行。
    现在这边，也就只有她和宁教授两个人了。
    宁教授毕竟也不年轻，又是在学校里面上了一天课之后赶过来的。
    季染年轻身体好，扛得住，多饿一会儿也不会有什么事。
    季染说是一个人在这边没事，可方茹和季彧安哪儿能放心呢，还是吩咐了人守在这边。
    若有人过来吊唁，她也不至于一个人应对。
    宁教授那边去吃饭几乎也没吃多少，就赶紧回来换了季染。
    发生这种事情，自然也会影响季染的心情。
    加上周景年人还在医院里面，目前都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季染是两头操心，这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晚餐也是简单的扒拉了两口，基本上就没多吃。
    方茹还守在旁边，给她精心挑选她喜欢的食物，劝着她能多吃几口。
    “宝贝女儿啊，你稍微多吃几口吧，妈妈看着你这样实在是心里难受得很呢。
    这一般来说，晚上是要给你师父守大夜的，这一整晚都得守着，很是熬人。你这若是吃不下去，哪儿来的精力撑着？”
    原本想着，老爷子身边也没什么人，这灵堂设置了之后，走个祭奠的流程就可以让老爷子入土为安了。
    结果没想到，老爷子还有许许多多的门生，这一个个的还从外地赶过来。也不知道这赶路的时间要多久，既是要来，这边就不好先下葬，只能等着了。
    这样一来，时间上肯定是会更长。
    方茹眼看着自己女儿年纪轻轻经历这种生死离别的事情，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季染也没什么胃口，没吃多少东西，筷子刚一放下，放在手边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周齐安三个字，季染一把立马抓起了手机接通。
    “周齐安，是你二叔醒了吗？”
    “小婶子，我和二叔已经在去祭奠宋老先生的路上了。”
    季染惊讶道：“什么？不是说了，你二叔醒了立马告诉我吗？
    ”
    “小婶子，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二叔他不让啊。二叔恢复一些之后，我们就出院了。”
    季染：“我知道了，我在灵堂那边等你们。”
    既然都已经来了，季染也没再责怪什么。
    反正，来都来了。周景年大约是不想让她再跑一趟医院。
    本身就处于一个悲痛的情绪，再两边折腾，对季染来说，她也吃不消。
    灵堂上，宁教授守在那里。
    晚上已经没有多少人过来祭奠了，整个灵堂显得安静了许多。
    庄重肃穆的氛围中，带着丝丝悲情。
    季染也没想过，今天晚上会有很多人。
    走到宁教授旁边，季染低声说道：“宁师兄，一会儿，可能还是要麻烦你多在这里守一会儿，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人要见。”
    最重要的不是见面，而是，有些话她不得不和周景年问清楚才行。
    周景年和周齐安来的很快，进来的时候，周齐安在后面推着周景年的轮椅。
    一直照顾周景年的助理周非则在另外一边。
    季染看到人来了之后，就直接走过去了。
    她在周景年的面前蹲了下来：“还好吗？”
    周景年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季染的脸：“染染，对不起。师父的事情，是我不好，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是我没照顾好他。你出国旅行，我自然应该对老爷子那边更加上心的。”
    季染确实是有些怪周景年的，怪他给保姆批了假期，却没有安排别的人过去老爷子那边照顾。
    古巷里面，周景年都已经安排了保镖每日在那边值班的。
    怎么就没人在夜里住在小院里面守着老爷子呢？
    想到这些，季染自然是怪的。
    还有老爷子去世后，周景年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反而是选择了对她隐瞒。
    这才是季染心中最过不去的是坎。
    “先不说了，给师父上柱香吧。”
    说完，季染走上前去，亲自从周齐安的手里接过轮椅，推着周景年的轮椅走到灵堂前面。
    周齐安已经快步上前去点了香送到周景年的手中。
    周景年拿在手里对着老爷子的骨灰拜了拜，然后又递给了周齐安。
    随后季染跟宁教授互相介绍了一下。
    “宁师兄，我还有点事情想要和他私下说，这边先交给你了。”
    宁教授点头：“放心吧，我能照管好的。”
    季染指了指那边的休息室，告诉周齐安让他先推着周景年过去等着。
    季染自己来到了季彧安和方茹的面前。
    “爸爸妈妈，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你们不用在这里一直守着的，有哥哥们在这里，还有宁师兄也在这里，还有这么多可以帮忙的人。不会有什么，后面不知道还要梦几天，我可能还会需要你们的帮助。”
    不能所有人都守在这儿，否则熬下来熬不住不说，处理后续事情的时候，也没什么精力。
    虽然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长辈过世，处理身后事的事情，但是眼下也预料到了后面会有很多事情，这整个过程会很耗费精力的。
    父母都是体面的人，做什么事情也都是格外有能力的。
    她师父不知道还有多少徒弟在赶来的路上，也不知道都是一些什么样的身份。她自己接待起来还是有费力的地方。
    可能会需要帮忙，所以，是更不能让父母在这里耗着精神。
    季染的话说的也在理，季彧安和方茹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季彧安：“好，乖女儿，我和你妈妈这就回去休息。但是你也一定要休息，楼上的酒店已经开好了房间，你的生活助理随时为你待命。”
    方茹也跟着说道：“是啊宝贝，跟你宁师兄商量着，必须要换着休息一下。”
    “我会的。”
    先送走了爸爸妈妈，季染这才去了休息室找周景年。
    进了休息室之后，季染看了看周齐安，他倒是很懂事乖觉，很快就走出去了，还顺便把门都给带上了。
    季染在周景年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昨天晚上两人才待在一起，可是昨天晚上分开的时候，她还觉得他是自己身边最亲密无间的人。
    明明一切征兆也如此，周景年对她很好，各方面也都很照顾她。
    甚至，她前世尸骨都是他
    费尽心思收的。
    可是，怎么就瞒着她这么重要的事呢？
    周景年也看到了可季染眼里的情绪，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老爷子去的很突然，保姆那边又出了岔子。
    染染，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交代才好。看着你的电话打过来，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想着，等安排好了老爷子的身后事，在跟你请罪。”
    季染喉头有些发紧：“周景年，你知道师父对我有多重要吗？不是我还没有学完他要教我的东西。而是，他的女儿，对我有大恩。救命之恩，你能理解吗？”
    关于和老爷子之间的联系，季染还从未对谁提起过。
    因为时间线上，很容易被人怀疑。
    但是现在，她还是告诉周景年了。
    很显然，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周景年很意外，他脸上的表情都凝结了一下。
    “救命之恩？”
    季染点头：“是的，宋姨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果没有她，我可能……算了，不说这个。周景年，师父他对我有授业解惑之恩，他的女儿对我有救命之恩。
    这一辈子，我如何报答他们都是应该的。
    可是，我却连报答的机会都没有了。
    本来以为，我找到他老人家之后，就可以代替宋姨孝敬他老人家，守在他的身边，至少也不会让他如此孤苦的就走。
    可是最后我竟然连他去世的消息，都是最后才知道。周景年，为什么？
    下飞机的那一刻，消息传到我爸妈面前的那一刻，你就应该先告诉我不是吗？他是我的师父啊，他的身边，如今就剩下我一个亲人。其他的师兄师姐什么的，他一概都是不见的，你让这样一个老人家就这么走了？还不让我送他最后一程，你知道，这有多么的残忍吗？”
    季染说着，情绪显然有些爆发了。周景年拉住她将她轻轻的拥入怀里。
    “染染，对不起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是我不好。我知道你会生气，应该早点告诉你。至少昨天就应该告诉你了，只是，老爷子的遗体被处理，这算是重大事故，我实在是难以交代，说不出口。”
    周景年说着，忽然身体微微蜷缩。
    季染还被他抱着，自然立马就感觉到了。
    她一下推开周景年：“是哪儿不舒服吗？是不是刚做完治疗，身上很痛？”
    季染赶快拉开了距离，怕自己挨着周景年太近，会弄疼了他。
    可能是身上确实痛，周景年脸上的表情变了一下。
    季染原本责怪的话，因为担心一下子全都咽回去了。
    “有没有事？要不要我找周齐安送你回医院去？”
    说着，季染就站了起来，要去叫周齐安。
    周景年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没事，没事的，染染我没事。”
    季染回过头看着他：“额头上都疼出汗了，周齐安那小子真是不靠谱。我都跟他说了，等你醒了之后，就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过去看你的。”
    “没关系的，死者为大，先办完他老人家的身后事才是最重要的。我的身体我清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这些年来，都已经习惯了。放心吧，只是日常治疗，一会儿我就回医院去，你放心了吧？”
    “你的身体，也重要。”
    好多责怪的话，最后都被迫吞了下去。
    周景年这样，季染的一颗心又扑在他身上，什么责怪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反而开口全都是关心。
    “也别说了，我让周齐安现在就送你回医院。师父这边的事情，爸爸妈妈和哥哥们都帮着料理了。现在宁师兄也再让这边，我也不用太操心。
    你不用担心什么，先回医院修养着，等正式下葬那天，你再过来也不迟。”
    “可是，这是你师父，我身为你的丈夫，怎么能不在这儿陪着你一起尽尽心意呢？今天晚上，我也是该守在这里的。”
    按照传统上来说，这一晚，周景年确实是应该和季染一起守着。
    毕竟两人夫妇一体，这种事情更是应该一起做。
    可是，周景年这身体状况，季染也实在是担心得很。
    他这种情况，明明就不该从医院里面出来的。
    这若是守一晚上灵，季染不敢想会怎么样。
    “身体重要，孝在心里，不是只体现在这点事情上。”
    周景年点点头：“好。”
    季染起身走过去开了门，对着周齐安招了招手。
    “送你二叔回医院休息吧，别再带着他乱跑了。他身体状况不允许，如果出了事儿，怎么办？”
    周齐安立马应声：“是，小婶子，我听你的。这次绝对不会让二叔再乱跑了，我现在就送他回医院，寸步不离的守着。”
    季染点了点头，回头跟周景年说了几句让他注意身体的话之后，就让他先离开了。
    她接着回去和宁教授一起守灵。
    另一边，周景年的车子回到了车上，周齐安抹了一把汗：“二叔，这一关，算是过了吗？”
    周景年目光看向窗外，明明已经走得很远，也看不到季染了，但他的眼神仿佛还能看到一切一一样。
    “算是，过去了。保姆那边，安排下去。”
    周齐安：“是。二叔放心，已经安排好了。”
    周景年依旧还望着灵堂的方向，最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希望她不要悲伤的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