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心中有了计较,对温知虞道:“阿虞,你梳洗一下,随我入宫谢恩。
我去门口等你,你收拾好便过来。”
入宫?
只怕不是为谢恩,而是请皇后和太后一起劝她吧?
可惜,她意已决。
温知虞换了身衣裙,又重新整理好妆发才出门。
临出门前,她叫来侍女浅杏,低声叮嘱:“告诉庭瑞,让他务必遵守答应我的事。
我若留在宫内回不来,让他有事传信。”
路上,长公主欲言又止一番,却是什么都没说。
入了宫门,长公主停下脚步:“听闻,皇后近日失眠多梦,一直睡不好。
阿虞,你香制得好,去长春宫给皇后请个安,回头为她调款安神助眠的香罢。”
这是要支开她。
温知虞看了一眼母亲,也没揭穿,一如既往的温顺:“母亲慢行,女儿稍后去惠宁宫寻您。”
她独自带了侍女,往皇后的长春宫行去。
时值正午,烈日焦灼,宫道上的地砖升腾着水纹一般的灼热气浪,红墙金瓦在气浪中扭曲变形。
长春宫门外,候着两名年轻的青衣婢女。
温知虞只远远看了一眼,便认出,两人正是卫国公夫人的贴身婢女。
侍女映桃小声问:“郡主,可要避开?”
卫国公夫人,乃是当今皇后的亲姨母。
老夫人这个时候入宫见皇后,想来是从长公主府听见风声,进宫请皇后帮忙促成婚事。
温知虞若有所思。
国公夫人中年丧子后,与沈家的关系就淡了,常年深居后宅礼佛,年岁已高后,连卫国公也很少见到。
这次入宫,只怕是沈迢安请她来的。
沈迢安急了。
温知虞开口:“国公夫人难得出门,我这做晚辈的既然遇见了,便该去问候一声。
如此,才不失礼。”
恰好这时,两个小太监从长春宫门口走出:“临川郡主?”
温知虞看过去。
小太监小跑着过来:“听闻郡主入宫,皇后娘娘特地命人备了消暑的冰粥,郡主快快有请!”
语罢,眼睛眨了好几下。
这暗示,再明显不过了,皇后娘娘是要叫她过去解围呢。
温知虞颔首:“我这便去。”
路过长春宫门时,卫国公府的两个侍女明显一愣:“见过临川郡主。”
温知虞应了一声,抬脚进门。
见到温知虞,皇后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含笑道:“阿虞,你来得真巧。
国公夫人难得出门,倒叫你给遇上了。
我们正聊你呢,你就来了。”
温知虞行礼落座:“劳国公夫人记挂了。”
卫国公夫人常年冷淡的脸上,露出慈祥笑意:“老身这些年甚少外出,多年未见,郡主都及笄了。”
温知虞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皇上治国有方,国富民强,京城扩建得繁华了不少。
夫人得了空,可以多出门走走,有助于强身健体,怡情悦性。”
“郡主说得是。”卫国公夫人和蔼应下,又和皇后说话:“瞧,论贴心,男子终究是比不上女子。
可惜臣妇没这福气,也没个嫡亲的孙女。
迢安那孩子,若有郡主一半的贴心,臣妇就算睡着了也是要笑醒的。”
皇后闻言,只好接话:“沈伴读才貌双全,出类拔萃,皇上与太子极为看重他。
将来,他必将成为国之栋才。
待他给姨母娶了孙媳妇,他在外光耀门楣,孙媳妇在家孝敬姨母,也是好福气。”
“承皇后娘娘吉言。”卫国公夫人笑道:“臣妇若得了个孙媳妇,一定当成亲生孙女来疼爱,不让她在沈家吃半点亏。”
语罢,和善地看了温知虞一眼。
温知虞垂睫。
上一世,她与这位国公夫人并不亲厚,但,她在沈家确实没怎么吃过亏。
婚后的二十余年里,她大多时候都在养身体、怀孕产子、养身体……如此循环往复。
烦心的人或事,自有沈迢安挡着。
……
皇后扫了温知虞一眼,在心里叫了句无奈。
一边是亲姨母,一边是亲外甥女。
她夹在中间,着实难做。
皇后打起精神,含笑转移话题:“瞧咱们,光顾着聊沈伴读,都忽略了阿虞。”
温知虞回过神来:“不碍事的。”
瞧她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卫国公夫人心中满意不已:“老身在郡主这般大时,性子很闹腾。
大婚前夜,还在闹着离家出走……
说起来,郡主已经及笄,长公主和侯爷疼你,定会为你张罗一门好亲事。”
温知虞抬眸。
这是旁敲侧鼓地打听了。
她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挡,在腿上用力拧了一下,脸上浮起红晕,含糊道:“多谢国公夫人关心,阿虞的亲事,是由母亲在做主……
我们年岁都还小,定亲之前,消息应当都不会大张旗鼓往外透露……
别的,阿虞也不太清楚。”
说完,她红着脸轻瞥了一眼卫国公夫人。
只见,卫国公夫人脸色微白,笑容有些挂不住。
年岁都小?
沈迢安今年二十岁,与他同龄的男子,早就娶妻生子、儿女成群了……
说年纪小,势必不是他!
卫国公夫人有些坐不住。
若非顾着卫国公府的颜面,以及礼仪教养,她恨不得马上问温知虞,男方是谁!
究竟是谁,敢和沈迢安抢人?
“姨母?”皇后担忧地开口:“你的脸色不太好,可否要召太医给你看看?”
卫国公夫人看向皇后,混乱的脑子突然清明。
是了。
皇后的儿子,除了已娶太子妃的太子之外,还有一个七皇子。
而这七皇子,今年恰好十六岁,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
岁数对得上。
但是,太子妃去年落水滑胎之后,整日缠绵病榻,隐隐有油尽灯枯之象,指不定哪日就咽气了。
而温知虞,有母仪天下之姿。
沈迢安哪怕是再出类拔萃,也无法和皇家抢人。
抢不得,也抢不过。
……
卫国公夫人越想越乱。
她颤悠悠地站起身,冲皇后行了一礼:“臣妇年岁大了,精气神不好,坐久了便乏困难忍。
今日入宫,见娘娘一切安好,臣妇便放心了。
娘娘年纪也不小了,切记要多添餐饭,少忧思,保重身体。臣妇这便告退了。”
皇后神色动容:“姨母……”
卫国公夫人摆摆手。
温知虞起身:“国公夫人慢走。”
卫国公夫人看了看她,眼底难掩遗憾,对着她叹了一口气:“哎……”
送走了卫国公夫人,春华殿安静下来。
皇后正要问话,温知虞先开了口:“听闻皇后娘娘近日睡不好,所为何故?”
“太子妃久病不愈,本宫前几日去瞧她,恰好遇见她发疯,就受了点惊吓。”皇后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太子妃发疯?
温知虞愣住。
上一世,太子妃疯掉的消息传出,是在中秋之后。
这一世,竟足足提前了一个月?
不应该啊。
别的时间线,是否也会提前?
燕止危……
山体垮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