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剑刃,在日头下泛着森寒的光。
剑光,直射燕止危的眼。
他直视那道剑光,打马又往前走了两步:“你说谁是庆王同党?谁又是叛军余孽?”
副将皱眉。
马又往前迈了两步。
燕止危问:“皇上下令捉拿叛党余孽,有没有明令禁止,说本世子今日这亲不能成了?”
副将道:“当然不曾……”
“那你拦什么路?”燕止危提高音量:“你又是刀又是箭的对着我们,还将我们打成庆王同党,到底安了什么心?
我瞧着,你才像是那个要趁乱谋反的!”
副将露出一副薄怒的表情:“荣安王世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
我守在此处,也是为了众人的安危!
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何苦反泼脏水,污蔑忠臣!”
“你怎么还恼羞成怒了?”燕止危毫不退让,也大声问:“就许你污蔑我是庆王余党,不许我怀疑你的忠么?”
话音落下,身后响起一片叫好声——
“阿危说得好!”
“他就是恼羞成怒了!”
“凭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
就连锣鼓声,都振奋了不少。
副将恼怒不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但身为武将,他根本说不过燕止危。
他不由得抬头,看向长公主府大门。
扣着人的燕弘暄也在看他。
副将皱紧眉头,握紧手中刀柄。
这时,花轿帘子动了动。
温知虞抬手,掀开车帘,半边身体探了出来。
喜娘和映桃浅杏见状,连忙将车帘卷起来,又伸手给她扶住凤冠。
听见动静,燕止危也转过身来。
温知虞弯腰站在马车上,手持团扇,掩于扇面后的双眸透着凉意:“将军是打定了主意不让路么?”
副将如鹰般冷且犀利的眼神看过来:“还请郡主退回长公主府门口。
京中正乱,花轿不宜穿行。”
退?
温知虞问:“若我今日非过不可呢?”
副将腮帮子动了动:“郡主若非过不可,那便请踏着我等的身体过去。”
倒真是忠心。
温知虞眉眼弯了弯,眼神却是格外凉。
她借着映桃的手臂,自花轿内下来。
礼官见状,大惊失色:“郡主,新娘不可随意下花轿,不吉利的,您快回去啊!”
“今日,不吉利的事发生得还少么?”温知虞不顾礼官的惊慌,踩着早已溅满灰尘的红毡,一步步走至燕止危马边。
燕止危坐在马背上看她:“阿虞,花轿若是不能走,你可愿与我骑马归家?”
温知虞抬头笑:“好啊。”
“你真愿意么?”燕止危双眸瞬间亮了不少。
这时,礼官欲哭无泪的声音再次从后方响起:“不可!万万不可啊!
女子本就不可抛头露面,新嫁娘怎可骑马前往夫家?”
说着,人已经奔上前来拦人。
“凭什么不可以?”燕止危拧眉:“本新郎今日还就要带着新娘子骑马走!”
礼官痛心:“有失礼仪,有失礼仪啊!”
“礼仪算什么东西?”燕止危问:“礼仪能当饭吃,能退叛军,能修复被火药炸毁的屋舍么?若是不能,你就闭嘴。”
礼官哑口无言。
这时,身后的一众少年纷纷跳下马,朝这边跑来。
温庭瑞挤到温知虞身边,紧紧抓住姐姐的衣袖,小声唤她:“姐……”
“别怕。”温知虞低低道:“没事的。”
温庭瑞手上用力:“我并不害怕这些南大营的士兵,我是怕……怕携叶表哥出事。”
语罢,他眼眶红红地看向温知虞。
温知虞眉头轻蹙:“庭瑞,你……”
温庭瑞小声:“联系到今日的一切,我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但我不敢确定。”
见弟弟如此,温知虞依稀忆起前世燕止危离世后的他的模样与变化……
这一世,可不能重蹈覆辙了。
温知虞一手握着扇柄,一手扶上温庭瑞单薄的肩膀,低声安慰:“携叶这么聪明,定能化险为夷。
这件事,你不要掺和进去。”
温庭瑞欲言又止:“可是……”
“没有可是。”温知虞语气难得强硬:“你若掺和进去,只会害了他和浮云。”
温庭瑞委屈:“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松开温知虞,朝连人带马被围在一处的燕止危走去。
一群少年叽叽喳喳的。
燕携叶站出来帮腔:“皇上并未下令取消今日的婚事,你们南大营凭什么出来阻止?”
“就是!”燕琼叉腰挽袖:“你分明是仗着手中有兵权,滥用私权!”
“今日,我们还非过不可了!”
“……”
副将握着剑柄的手一点点收紧。
在他开口之前,温知虞用极轻的声音开口:“将军,放行吧。告诉他,他拦不住的。”
副将闻言,惊诧地看着她。
温知虞和他对视:“即便是他本人在此,也拦不住我。难不成,将军愿真为了他,得罪长公主和武安侯么?”
副将眉心狠狠跳动。
他又看了眼门口的方向。
沈迢安还没来。
副将腮边肉高高鼓起,咬牙抬手:“放行!”
正商量着怎么通行的少年们,纷纷止住了议论声,惊讶地抬头看过来。
副将冷声:“还不快走?”
燕止危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副将和他对视了一眼,当即移开目光,并下令让身后的铁骑和士兵让出一条道来。
燕止危拧眉。
他的心中,无端生出一丝霾。
忽然,缰绳被扯了一下。
温庭瑞站在马边,仰头问:“姐夫,还不走么?”
姐夫?
望着从小与自己玩到大的哭包小舅子,燕止危心中的那丝霾忽然就消散了。
他心情大好:“走!即刻就出发!”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花轿沿着被迅速清理出来的红毡一路向前。
花轿内。
温知虞一手握着团扇,一手抽出一束娇艳欲滴的蔷薇,将娇嫩花瓣贴在鼻尖。
馥郁的花香,逐渐抚平她不安的心。
长公主府。
宾客早已被南大营的士兵惊吓得强行入座,根本不敢动弹。
在征得太后与长公主、武安侯的同意之后,不少宾客被绑了手脚,统一押在一处,由专人看管。
府门内。
沈迢安看着长身立于自己对面的年轻公子:“庭柏,花轿已经走了,你还要拦我到何时?”
温庭柏道:“拦到他们拜完堂为止。”
“若我要走,你以为你真能拦得住我么?”沈迢安琉璃眸染上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