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婴儿哭声,不少人纷纷看过去。
温知虞只看了一眼,便蹙眉走过去,看着被抱起的婴儿和被扶起来的妇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浅杏吓得六神无主,张开染满桃汁的手:“奴婢就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就摔倒了……”
听见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
而晕倒的年轻妇人,身材干瘦如柴,肤色是不正常的酡红,眼下淤青一片,看样子已经许久不曾休息,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一旁的婴儿,小小的,本该白嫩的肤色也是一片蜡黄,瞧着一脸病气,可怜极了。
路人手忙脚乱,催促着赶紧将母子俩送去医馆。
有人指责温知虞:“你是如何管教自家侍从的?任她撞伤了人也不管么?”
“就是就是!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吧!”
“谁来报个官,这事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林夫人已经够可怜了!”
“……”
七嘴八舌的声音,越来越大。
浅杏急红了眼,又气又怒:“好话坏话都叫你们给说尽了!我是撞了人没错,可她病成这副模样,不是被我撞出来的吧?
我撞的人,关我家郡……小姐何事?
你们说我就说我,凭什么还要说我家小姐?!”
话音落下,就有人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办啊!”
一直未能说得上话的温知虞,蹙眉走过去,半蹲在地上,弯腰问:“你还好么?”
妇人一动不动,已然失去了意识。
温知虞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捋了宽大袖口,伸手探上年轻妇人的额头。
滚烫的热意,顺着手掌传来。
果真是在发热。
映桃有些担忧,低声道:“可别是什么传染的疾病……”
温知虞摇头。
她起身道:“这位夫人在发热,我即刻送她去医馆。可有人知晓她的身份?我好派人去知会她家人一声。”
说着,她将婴儿抱过,又让映桃和浅杏把昏迷的妇人扶起。
一旁的路人这才知晓,方才误会她了。
于是,众人七嘴八舌道:“林夫人哪里还有什么家人啊?她父母早逝,夫君又被人害死,婆家也没人啦。”
“林家就剩她和这个孩子啦。”
“林夫人啊,真是个可怜人。”
“……”
林夫人?
夫君被害死,婆家也没人了?
怎么越听越熟悉?
就连映桃,也犹疑地看向温知虞。
温知虞看向离她最近的中年妇人:“敢问,这位林夫人的夫君,可是叫林焕?”
“你怎么知道?”妇人微惊。
忽然,有一个年轻的女子指着温知虞:“我越看越是觉得你眼熟……
你是从京城来的是不是?今年三月,你也来过新虞?”
经由女子一开口,又有人道:“这不是林焕公子出事时,在府衙为他说话的那个郡主么?”
“还真的是京城来的郡主啊!”
“……”
还是被认出来了。
温知虞抱着怀里的小婴儿:“既然林夫人已经没有家人了,我先将她和孩子带去医馆救治。
若有得空的乡邻,可随我一同前去医馆。”
她话音落下,立刻有人道:“您是京城来的郡主,我们信得过您!”
“是啊!”旁边的人附和:“您当时为林公子说话,我们都记得的!”
“林公子是个好人,郡主也是个好人,有您在,林夫人和小林公子定会很快好起来!”
“……”
说着,有人已经上前来帮忙。
这时,燕止危挤开人群过来,抱着被摸得炸毛的小石榴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谁啊?”
温知虞简单地说了一下。
燕止危拧眉:“林焕人虽死了,但好歹也是今年春闱的贡士,若是活着,大小也是个官了。
他的遗孀,为何都无人照看?本地官员是吃素的么?”
“先不说这些了。”温知虞道:“林夫人高热不止,需尽快送去医馆。”
“行。”
一行人将人送到最近的医馆。
大夫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让人将林夫人抬到软榻上去,又是诊脉又是开药方,又是让徒弟捡药、煎药……
接着,又给林家小公子看诊……
喝过药后,大抵过了快半炷香时间,林夫人才在软榻上悠悠醒转。
睁眼,她便慌乱起身:“孩子,我的孩子呢?”
明明虚弱得几乎没什么力气,却依旧是挣扎着要下床。
离她最近的浅杏连忙将人扶住:“林小公子刚刚喝了药,你先躺着。”
林夫人虚弱地侧头。
温知虞也侧头在看她。
林夫人愣了愣。
温知虞轻摇着崭新的摇篮,温和地朝林夫人点头示意:“林小公子无事,夫人刚退了热,先躺下好生休养。
再过半个时辰,等大夫诊过脉之后,你便可带着小公子回家了。”
林夫人语气艰难:“大恩不言谢……”
“夫人言重了。”温知虞缓声:“我的夫君和侍从去取吃食了,夫人先缓缓,等会儿好吃些东西垫一垫。”
林夫人闻言,就要起身行礼:“怎敢劳烦您?”
“无事的,不劳烦。”温知虞示意浅杏将人扶了躺下,又让浅杏给林夫人喂些水。
一时间,相顾无言。
林夫人抬头看了温知虞好几眼后,才问:“您……是京中那位临川郡主么?”
“夫人认识我?”温知虞惊讶。
林夫人望着她,蓦地红了眼眶:“夫君当初无端横死,是郡主一行人出手相助,揭穿真相……
郡主和世子们的大恩,我没齿难忘,也无以为报……”
说着,又要起身下榻来行礼。
温知虞先她一步起身,稳稳将人胳膊扶住:“夫人不必多礼,先躺好歇息。
当初,徐桥将我弟弟和同行的公子们关入牢狱,污蔑他们是杀害林公子的凶手。
揭穿徐桥真面目,找出真凶,也是为了救我们自己人。
林焕公子的事,我们也很遗憾。”
林夫人含泪摇头:“你们已经帮我许多了……我是明州人士,十岁便随母来了新虞,母亲早逝后,便只剩夫君了……
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不能为他报仇,就连养好和他的孩子都难……”
温知虞动容:“夫人在世上还有别的亲人么?”
林夫人摇了摇头,后又点头:“我在明州城还有位舅舅,但他不太喜欢我……
父亲离世后,舅舅想将我送给一户人家做童养媳,母亲不愿,连夜携我来了新虞,便与舅舅家断了联系。”
明州城……
温知虞缓声:“我有位故人,便是明州人。”
那是她前世养子,沈逢春。
那年遇天灾,暴雪下了半月,死了很多人,那孩子从明州逃难来京城,被她从半道上捡起,浑身没一处好肉……
正思绪万干,浅杏的声音响起:“咦,林夫人,林小公子的小脚趾头怎么多了一个?
而且,他脚踝上居然有块鱼形胎记呢……”
温知虞愣了愣,惊异地抬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