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开和他周边的几名骑兵，刚刚端起手中的步枪，还没有来得及瞄准射击，就感到身下一阵剧烈晃动，猛然栽到了地面上。
    他身下的战马中弹，发出一阵悠长而嘹亮的嘶鸣，声音中饱含着痛苦与挣扎。
    它原本强健的身躯上此时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窟窿，汨汨的鲜血从中喷涌出来，染红了土黄色的大地。
    战马瞪着那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郭开分明从它眼神中看到了惊恐与绝望。
    它能够感觉到浑身剧痛，以及生命力在迅速流逝。
    但面对机关枪打出来的血窟窿，它没有丝毫办法，只能躺在地上鼻孔呼着粗气，挣扎扭动躯体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郭开满脸悲痛，忍不住悲呼：“奔雷，奔雷你怎么了？你不能倒下，你还要随我征战呢！”
    “没了你，我还是骑兵吗？”
    下了马的骑兵，战斗力连步兵都不如，这点他十分清楚。
    但很可惜，连中六七枪的奔雷，现在已经不能继续当他的坐骑了。
    郭开扭头向后看去，想要看到友军骑兵策马冲锋的场景。
    但很不幸，他看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骑兵胯下的战马中弹，然后栽倒在地。
    其中很多士兵没反应过来就狠狠摔在地上，顿时被摔了个骨断筋折。
    更有甚者，自己的躯体被战马压住，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眼看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而他身后原本紧跟着想要冲上来的其它战马，此时却被前方战马跌倒的身躯绊了一下，瞬间姿态不稳跌倒在地。
    这连环的磕绊导致大量马匹跌倒在地上。
    如果是白天冲锋，后方的战马看到前方情况还会及时减速躲避。
    但此时是夜晚，有照明弹视野也赶不上白天清晰，前方被射倒的战马就更容易绊倒后方友军，导致整支部队陷入不可避免的混乱。
    这个时候别说让他们继续进攻了，挤在一起的战马疯狂嘶鸣踩踏，甚至将不少摔落在地上的骑兵踩死。
    骑兵部队集体冲锋时，战马被子弹击中产生的后果远远比士兵被击中更严重。
    这使得骑兵部队最为依仗的速度和冲击力优势都无法发挥出来，整支部队在混乱中沦为了琼州士兵攻击的靶子。
    大量武士半自动步枪和暴雨轻机枪可不会跟他们客气，在琼州士兵们的熟练操控下，一颗又一颗子弹钻膛而出，击中敌人或战马的躯体。
    半自动步枪打出去一颗子弹之后，无需像栓动步枪那样拉动枪栓退壳上膛，而是跟手枪一样直接扣动扳机就能打出去第二颗子弹。
    如此循环。
    一些手速比较快的琼州士兵，甚至三四秒钟就能够把一个20发子弹的弹匣打空。
    而一旁使用了300发超长弹链的暴雨轻机枪，则是以每分钟700发的恐怖射速在疯狂喷吐着金属弹雨。
    随着一颗又一颗照明弹接连升起，战场上的光线并没有随着第一枚照明弹的落下而变得昏暗，反而更加明亮了。
    登陆的琼州部队，每个师都装备了至少300个掷弹筒，以及更多的迫击炮，它们都可以发射烟雾弹。
    这种不占编制的50毫米口径“小炮”跟迫击炮一样，既可以发射榴弹，也可以发射烟雾弹和照明弹，用途很广，在夜晚的战斗中起到了巨大作用。
    郭开趴伏在自己战马的尸体后方，感受着弹雨从自己头顶刷刷飞过，整个人都因恐惧而颤抖起来。
    “这样的火力密度，也太恐怖了吧？”
    “尤其是那种能够提供照明的炮弹，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以前也没见顾北用过啊？”
    “天上多了这么多颗小太阳，夜间突袭的隐蔽性和突然性大打折扣，此战恐怕已经无法获胜了。”
    “不行，身为统军将领我不能死在这里，我得想办法撤退……”
    看着敌军如割麦子般一茬又一茬的收割者骑兵，郭开转瞬之间就将刚刚势必要凿穿敌阵的雄心壮志抛之脑后。
    现在他唯一的念想，就是成功活下来，撤到战场后方。
    虽然照明弹在不间断的升起，为琼州士兵提供视野，但负责火力压制的暴雨轻机枪也不能无限射击。
    每打完一条300发子子弹的弹链，它就需要重新装弹，并且更换枪管。
    这也使得琼州士兵的火力密度并不是一直保持在最高程度，让郭开可以有喘息之机。
    他趁着敌方火力密度下降的时机，猫着腰穿行在战马尸体之间的缝隙中，连跑带爬的向战场后方撤去。
    这波骑兵冲锋，以极其戏剧性的“虎头蛇尾”方式结束了。
    战场上除了留下一具又一具战马尸体，和正在持续惨嚎的士兵之外，他们骑兵部队并没有取得任何战果。
    甚至郭开都忍不住怀疑，被他们打死的琼州士兵加起来一共有没有10个人。
    郭开向后方逃跑的这一路上，碰到的友军战马尸体多到简直数不清楚。
    草地上甚至还躺着大量上半身被子弹击中的骑兵尸体。
    要不是郭开比较机灵，猫着腰跑，恐怕此时也早已被弹雨击中，成为了众多尸体中的一员。
    他在逃跑的过程中，时不时举目四望。
    当发现一匹战马失去主人之后居然呆愣在原地，他顿时双眸中露出惊喜之色，连忙奔过去骑上战马。
    他趴伏在战马背上，操控着它向后方撤退。
    此时他的正前方，只剩下正在逃跑的骑兵残余部队。
    凡是听从他命令向前冲锋至死不退的人，现在都成了尸体或者伤员。
    十几分钟后。
    郭开脱离战场，并且在南部的溃兵中找到了自己的参谋长。
    此时琼州陆军也已经停止发射照明弹，转而派出士兵来打扫战场。
    他们的这波冲锋，除了留下几千具尸体之外什么事儿都没干成。
    想必北侧夜袭的轻骑兵也是如此。
    琼州陆军依然保持着包围圈，锁死着城内守军的活动范围。
    而且被郭家兄弟二人寄予厚望的骑兵部队，别说凿穿阵线了，连给琼州陆军制造一点麻烦都没做到。
    最多只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逼迫对方消耗了一些弹药。
    而且现场的溃兵太过混乱，郭开已经无法有效的收拢残兵。
    这导致骑兵部队虽然没有死伤过半，但郭开却损失了大部分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