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业猛吸了一口气,这才稳住了心神。
对方如此干脆了当的说法,还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啊,这是他来前没想过的情况。
以往别说这样的大事了,就是一般的生意往来,他纪家与别人交涉也总要绕上八百个圈子,才能点题的。
可现在倒好,这扶桑商人竟是不等自己说明原委,就直奔主题了。
这就是化外野蛮之人的行事风格吗?委实太过有辱斯文了。
心里转着念头,纪业口中还是只得配合道:「长野先生果然快人快语,在下佩服。既然您都如此说了,那在下也不好再有推脱——不错,在下此番夤夜而来,就是来向您求助的。
长野先生呵呵一笑,也不忙着说答应或不答应,而是从竹制的茶叶筒中夹出了一些黑色细长的茶叶,往纪业和自己的茶杯里放了一撮,然后又取过已经煮沸了水的茶壶,往各自杯中注入汤水。
旋即,一股淡淡的茶香便在两人面前升腾了起来,他更是一脸郑重地捧起茶杯,做了个请的手势:
纪业有心先把最重要的事情敲定了,但见对方这番作态,最后还是选择了入乡随俗,小心地端起简陋的茶杯,先嗅其茶香,再小心地喝了一口,品咂着其中滋味。
但奈何啊,这茶水的滋味实在过于一般,对喝惯了杭州上等龙井茶的纪业来说,真难评一个好字。
倒是长野先生,此时却露出一丝享受的表情,几口就把杯中茶水吞了干净,然后再闭上双眼,似在回味那茶水的滋味。
半晌后,他才缓缓睁眼,又吐出一口气来,然后期待地看向纪业:
纪业只能违心地答道,然后才又忙不迭道,
这话终于是让长野先生来了兴趣,他把杯子一放,眼中冒着光芒道:
纪业说着,见对方没有过多反应,又继续道:
他说着话,再度打量对方神情,却发现,长野先生依然不为所动,只似笑非笑看着他。
这让他心中微紧,这扶桑来的家伙要比自己想象中的难缠,也更贪心啊。
但没法子,谁让现在他们已是自家唯一的指望了,就是再大的胃口,也得喂饱了他们:
对方懒洋洋,大剌剌的态度,顿时让纪业的双眉陡然一挑:
「现在你们纪家和于家周家早就自身难保了吧?你能出现在这儿与我说话,都只能说是幸运。这也就是说,你们在江南的力量已经彻底消失,完全就在大越朝廷的控制之下。
纪业终于变色,对方对杭州和自家情势之了解,远超他之前所想了。
这也就意味着,对方完全占据了主动,所求自然也就要比想象中的大得多了。
他有心否认,但念头一转,却又放弃了。
原以为事实是无法造假的,而且,就目前来看,唯一能在最短时间里救自己家族的,也就只有面前此人了。
想明白这一切,他就知道,自己这次要付出的代价恐怕将是十分巨大了。
但,他有的选吗?
长野先生这才坐直了身子,盯住对方双眼,缓声道:「我们可以出手救你们三家之人,还可以帮你们夺到杭州等几座沿海的城市。
「但是,你们也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从此,你们杭州等地,百姓也好,官员也好,通通要向我们扶桑人称臣,每年要向我们进贡财物,你们产出的那些东西,也只能卖与我们。
纪业彻底傻在了那儿。
他有想过对方会狮子大开口,跟自己索要更多的好处。可也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提出如此惊人的条件啊。
这分明就是想要借机吞并杭州等城池了!
他们哪来的胆子和胃口,竟敢产生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
真当大越朝廷大军是吃素的,可以任他们随意拿捏吗?
可他有心想要回绝,却又说不出话来。
因为,眼下的局面,根本就没有自己说不的余地。
正如长野先生所说,他们三家现在其实已经山穷水尽了,好像除了求助于这些贪婪的扶桑人外,再没有了其他选择。
他,别无选择!
说着,长野又拿起茶壶,为自己和纪业倒上了茶水,再举起茶杯,等着对方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