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一开始装在身上的匕首拿在手上，江望也不知道从哪弄出个撬棍，朝我点点头。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开门的一瞬间我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预想中的各种危险并没有到来，整个楼都安静的诡异。
    从二楼走廊往下看，大厅中那个被袭击的尸体还在，残破不堪，已经完全不成样子了，我有些想吐，于是赶紧移开视线。
    小心翼翼的下了楼，之前住的宿舍门开着，我往里看了一眼，奇怪的是，所有人都一切如常的睡在原本的位置上，就像昨晚那骇人的事件不存在一般。
    我不敢进去，却也不敢乱跑。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时江望却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扭头看他，却见他一脸警惕的盯着上面，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个同样带着防毒面具的人站在三楼的位置，那人也注意到了我们，朝我们招了招手，做出一个“过来”的动作。
    “什么意思，他在让我们上去？”
    “不管怎样，现在回宿舍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谁知道他们现在是人是鬼，相比起来楼上那个显得可靠多了。”江望说着就准备上去。
    从哪看出来的可靠？槽多无口，但江望并不待我吐槽，就朝着楼梯口走去。
    不是，大哥你真去啊？
    我斟酌了一会儿，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脏话。
    “淦，等等我！”
    我和江望小心的往楼上走去，到了三楼楼梯口，那个大白忽然出现，吓得江望抄着撬棍上去就准备劈。
    那人险险躲过，摘下防护服的头套，居然是莫君凡。
    “怎么是你？”江望依然有些警惕。
    “没摘头套，逃了。”
    莫君凡说话很简短，仿佛多说一个字就会被判刑一样，我理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意思应该是他没带头套，听到动静所以逃了。
    莫君凡看了看我们，也觉得自己说的似乎太过抽象，于是补充了一下:“我逃到天台，你们呢？”
    “和你情况差不多，我跟她在二楼杂物间待了一夜。”
    莫君凡点点头，不再说话。
    真是个惜字如金的家伙啊……
    江望继续说：“现在的情况也摸不清楚，我们三人组队希望反而更大些，趁现在那些人都在房间里，先熟悉熟悉这个楼的情况。”
    我点头表示同意，熟悉熟悉地形万一需要跑路什么的也的确方便些。
    是的，我不敢奢望能够正面刚，能苟活下来就很不错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些担心安小薇，昨天过于混乱，但我有留意过，自从被江望唤醒之后我并没有看到她，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估计也因为吸入了那个来历不明的气体陷入幻境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去找她，但想了想，又作罢，现在情况不明朗，贸然去找有可能把大家都害得陷入危险。
    我们三个互相对视一眼，一起往三楼以上的楼层走去。
    整栋信息大楼是一个较为老式的办公楼，二楼和三楼构造差不多，走廊半围着一楼的大厅，从二楼三楼的走廊能够看到中心的大厅。
    来到四楼，构造就有些不一样了，只有一个还算宽敞的走廊，两边都是房间，看起来应该是工作人员休息的地方，大部分房间门都紧闭着。
    房间里面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中显得格外渗人。
    我们都没胆推开门检查，只是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由于不确定电梯里的情况，我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走楼梯，楼梯间阴暗潮湿，墙上“安全出口”的牌子如鬼火一般泛着幽幽的绿光。
    从昨天来到信息大楼看到的外部形状来看，我猜测再往上的楼层构造都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在四楼探索了一圈后，我们停留在四楼倒数第二间房间门口，门上挂着“监控室”的字样。
    三人做了简单的眼神交流，莫君凡将手搭在门把手上，我和江望则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莫君凡扭动几下门把手，摇摇头道：“锁了。”
    我们几个略作思考，决定不在这继续逗留，继续往别处探索。
    还没走两步，其中一个房间传来了咳嗽声，随后传来了持续的轻微的响动。莫君凡最先反应过来，回头对我们使了个眼色后快步往楼道方向跑，我们立刻会意，紧随其后。
    一路跑到二楼杂物间，为了避免发出响动，我们三人将门轻轻关上。
    过了几分钟，门外响起人下楼的声音，紧接着，外面有人发出一声惊呼。随着这声惊呼，外面陆续响起开门声。
    人们来到大厅，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
    “啊！！！”
    “有人死了！”
    “是谁干的！是那些怪物进来了吗？”
    门外的尖叫声、质疑声、惶恐不安的讨论声此起彼伏，还有人来人往的走动，一片混乱。我们三个蹲在杂物间里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情况？”江望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疑惑的皱皱眉。
    “昨天的事他们都不记得了？装的？”
    “如果是装的，那所有人都是这个反应也太奇怪了一点，除非他们是串通好的，但从我昨天的观察来看，我不认为这群临时聚集起来的人有多团结。”我摇摇头，否认了江望的想法。
    想了想，我抬头看他们：“光躲在这里猜也不是个办法，我爬到天窗上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其余两个人皆点头表示赞同，于是像昨天一样，江望托着我，趴到杂物间的天窗上往外看。
    外面的情况一片混乱，大家都聚集在大厅远远的围着昨晚被他们啃食的那具尸体，有工作人员上前查看，所有人都表情惶恐，有人甚至还当场吐了，完全就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一点也不见昨天疯狂嗜血的样子。
    “怎么样？”江望在下面问我。
    我从他身上跳下来，将我的所见复述了一遍。
    “你是说……他们都恢复正常了？”莫君凡有些诧异，连说话都不由自主的多了几个字。
    我点点头继续道：“但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他们好像完全没有昨天的记忆。”
    “那现在怎么办？”江望问道。
    三人同时沉默了，所有人都在大厅，而大厅能直接看到二楼的走廊，就算这时候趁乱溜出去，只要有一个人看到那也完蛋了。
    “再等等，看看情况。”我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后提议道，目前的状态，也只能这样了。
    江望和莫君凡对视一眼，似乎也没什么头绪，我们三人又在杂物间待了一会儿，同时也留意着外面的情况。
    很快工作人员的声音又响起来：“所有人都回到住处！不要随意走动，随后点名！”
    紧接着又有人指挥其他工作人员来处理尸体。
    我看了一眼另外两个人，心中有了个主意。
    “趁着大家回住处的空档，工作人员也会先处理尸体，我们趁这个机会可以溜回一楼。”
    “有风险。”莫君凡皱了皱眉，不太赞同。
    江望则啧了一声道：“兄弟，恕我直言，我们三个目前也无法确定彼此是否正常。”
    “你！”莫君凡有些生气，张嘴想要说什么，江望又继续道：“但我们还是一起行动了，一直窝在这也不是个办法，太被动了，还不如莽一波。”说着，还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哼。”莫君凡冷哼一声打开他的手，看了看门把手道：“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说着，他轻手轻脚的将门打开一条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外面的大部分人都在往宿舍的方向走，正好背对着二楼杂货间，有几个还想看看工作人员处理尸体，但也被工作人员叫回去，而其他的工作人员忙成一团，没人注意到二楼。
    莫君凡朝我们点头示意，然后将门稍微开大了些，率先猫着身子走出去，我和江望则紧随其后，趁着没人注意，成功溜到一楼跟在人群末尾回到宿舍。
    回到宿舍后，大家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着大厅的那具尸体，猜测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我不由得有些紧张，这些人现在的样子明明很正常，可昨晚上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我还在想着昨晚上发生的事，有些走神。
    四周忽然诡异的安静下来，我回过神，发现所有人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面对用古怪眼神打量着我的人群，我下意识有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但理智告诉我，这个选择绝不明智。
    “怎么了？”我尽量让我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你为什么带着防毒面具？”人群中一个女人忽然发问。
    坏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对啊，她什么时候带的，刚刚除了工作人员，我好像没看到有其他人带防毒面具呀。”
    “我刚刚也没带，进屋的之前才带上的。”我强装镇定的说，尽管由于紧张，我的手有些发僵，但我现在穿着防护服，应该不会太明显。
    “我刚刚好像看到她和另外两个人在二楼。”这时又有一个人指着我说。
    有了其中一个人带头，立刻就有人附和道：“对对对，我好像也看到了。”
    “就是就是，鬼鬼祟祟的，八成人就是她杀的。”
    “我昨天好像看到她藏了一把刀在身上。”
    甚至有人开始信口胡诌：“何止啊！她昨天一进来，我就觉得她不像好人。”
    “你看她的样子，像不像丧尸？”
    “你这么一说，还真挺像啊！”
    “人肯定是她杀的！”
    一瞬间，我就成为了众矢之的，看着面前这群对着我指指点点的人群，她们有的人身上还残留着昨天分食那个人时沾染上的血迹。
    像是翻开了尘封已久的书册，一段久远的回忆在脑海中重现。
    “没爸没妈的小野种！”一群小孩围着一个小女孩肆意笑着，时不时还上去推搡她一下。
    “我不是！我有爸爸妈妈！”小女孩倔强的抬起头，怒视着面前嘲笑她的几个孩子。
    “你胡说！我从来没看到你的爸爸妈妈来开过家长会！”
    “你的爸爸妈妈肯定是不要你了！”
    “没准是死了。”
    幼童的恶意有时比成年人更加纯粹，他们并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小女孩忽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他们，紧接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块石头朝着带头的那个孩子狠狠砸下去。
    为首的孩子血流了一脸，惶恐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孩，许是没料到她会反抗，一时间呆在原地没有反应。其余几个孩子见状纷纷吓得哭着逃跑。
    我几乎微不可查的笑了笑，隔着防毒面具扫视了这群人一圈。呵，真像啊……和当年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小瘪三一模一样。
    “说我杀人？你们有什么证据吗？”我听到我的声音意外的平静。
    “还要什么证据，那尸体刚刚还在外面摆着呢！”
    “是吗？那人死得那么惨，昨晚上你们就没听到什么动静吗？谁质疑谁举证！别像个疯狗一样在这乱咬。”我冷声道。
    “我……我昨天听到了，但我太害怕了不敢说，只能假装睡着。”
    “对！我也听到了！”
    “我好像也听到了。”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没忍住讥笑出声。即使毫无证据，即使自己身上还沾着别人的血，众人依旧可以毫无负担的指认别人。
    人们并不在乎真相，只是需要一个出来顶锅的人而已，至于这个人是否有罪根本不重要。
    我还是没忍住把头套摘了下来，向人群走近一步：“是吗？那你们可得小心了，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们中的一个。”
    人们这时候反而怕了，纷纷向后退，生怕我靠近她们，我却觉得更加讽刺，又讥笑着向前一步。
    我睨了众人一眼：“信息大楼总有监控吧？要不要让那群工作人员把监控放出来看看呢？这么多人居然都凑不出一个能用的脑子吗？还是说……”讲到这里，我前倾着身子咧开嘴笑着盯着众人。
    “你们看到自己身上的血，害怕自己才是凶手。”
    我知道她们在恐惧什么，直接指出所有人内心不愿承认的那个想法，忽然有些期待这群人看到监控的画面会是什么表情。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我相信她。”
    是安小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