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基本的人设还是要维持的。
自己可是一名年少失孤,举目无亲,吃够了苦头,被恶毒后妈霸占房产工作拐卖到外地当上门女婿,又不甘于平庸向命运屈服,经历了重重险阻,恢复高考后凭借自己多年隐忍积蓄的实力考取超一流学校的大学生啊!天之骄子,怎么能让世俗给玷污了呢!清高一点才是正经的选择。
“既然我这个舅舅这么忙,要不等过星期吧!到时候大家都休息,时间上也不赶。主要是课业太重要了,我怕落下了进度,脱了节耽误了成绩。要知道,我考上大学,除了改变自身的命运,最重要的使命便是为了中华之复兴而读书。”
勤务兵小周张了张嘴没说话,不得不说,林里一副白面书生模样,再搭配上两根拐杖往那里一站,分明就是一副大家所认同的文弱书生模样,还是带着点儿饱经风霜后洞明世事的那种。让人不自觉有一种对其身份的认可。
后头的这些话听着也格外热血,这年头儿爱国的人那简直海了去了,认同感还是很强的。
“这个~~我得请示一下李政委才行。”
“随便你,马上上课了,我先回教室去了。”
林里拄着拐杖,一副不通人情的模样,看的小周脸部直抽抽。不过文化人嘛!骨头硬、迂腐好像是标配,自己还是别和他多说啥的好。转身找电话汇报去了。
刚进了教室,大家的目光都随着林里移动。坐到座位上之后,大家才收敛了一些。
寝室的几个小伙伴儿好奇的探过来问询刚才的事情,林里随意敷衍了一下就过去了。别管信不信的,大家的求知欲再强,也要尊重林里的隐私嘛!
另一边,打完电话后等了能有半个小时的小周终于接到了李政委的回电。把这边的情况介绍了一下后,李政委沉默了一会儿,让他直接回去了。看来那个素未谋面的舅舅也没有准备好马上见到自己姐姐儿子的准备。
一连几天规律的日子过去,终于到了过星期的时候。
林里自然记得当初的约定,独自一人出来 的时候,果然在校门口看到了那个小周。他旁边还停着一辆看起来颇为崭新的吉普车,这位舅舅的身份在林里心中自然也瞬间高大了起来。
“来啦!”
“嗯!”
“李政委携同家人,今天在家里摆了家宴,请吧!”
“额~~那个,周哥啊!路过供销社的时候记得停一下。”
小周扯了个笑容出来,心说这小子还算懂些人情世故。
把林里搀扶上车后,自己小跑着到了驾驶室。马达一打,即便是平坦的路面,林里的臀部都有些不适。汽车工业水平太低就算了,这座椅就是个铁架子上头蒙了块儿布,硌屁股,不至于呀。
“是晕车了吗?”
小周还以为林里扭来扭去是晕车想吐呢!林里自然摇头。
“你们这车座太硬了,硌屁股,还不如我的手扶拖拉机来的舒服,座椅垫吧的后点儿,和古时候县太爷坐轿子似的。”
“昨天出门的时候,李政委家的小子在前头尿了,所以只能把座椅拆掉清洗。”
林里扭动了下屁股,寻遍了所有位置都没有一个舒服的。有一种被针对的感觉。难道是这个小周被某人吩咐了让自己路上吃点苦头,想让那素未谋面的舅舅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从而不喜?
“供销社到了。”
“哦~~你别下车了,我马上回来。”
小周闻言果然没有下车,只是把车停的很靠近供销社,算是给林里提供了些便利。
吉普车的门都不带弹簧的,就一个插销插着,能180度打开。林里下车的时候倒是比较方便。
进了供销社,掏出和几个室友借来的票据,买了点儿普普通通的东西作为 上门的礼物,他活了两辈子,最不在乎的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人家都有专车和勤务兵的人了,还在乎他这个穷学生这点礼物?
果然,等林里提着礼物放到车上的时候,小周还多看了林里两眼。礼物虽然寒酸了些,但也是一个穷大学生莫大的心意了。
车子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了一处单元楼这里。2010年前后,乡镇里头的人还在以住楼房为荣,在这七十年代的末期,在京城能住楼房,且环境这么好的,最起码也得中层领导以上。
“李政委家在三楼。”
林里抬头看着四层的红砖小楼,把东西给小周提着,自己走到楼梯前,左手撑着楼梯栏杆,右手撑着一只拐杖,顺带提着左手那只拐杖,一步一个台阶的往上走。
因为楼层较矮的缘故,林里上三层后也没出汗,连大气都不喘。健康的身体和青涩的年龄,不比盖中盖高钙片强?
小周稍微落后林里一步,到了门口率先敲响了门。没过两秒钟,房门吱呀一下就被朝里打开了,露出来一张女娃娃脸,看着能有个11\/12岁的模样。
“周叔叔,这就是爸爸的外甥林里哥哥吗?”
即便心里做了很多见面的预设,但面对这么个小女孩儿,林里还是放下了所有戒心。
“珍珍,是你周叔叔带着林里哥哥回来了吗?”
“妈妈,周叔叔是回来了,可林里哥哥和照片上也不大一样啊!”
一个留着齐眉短发的青年女子,额~应该在三十多岁吧!林里不怎么确定人家的岁数,毕竟看着有点黑。
“你林里哥哥长大了,当然和照片不大一样啊!林里,快进屋,家里头都准备好了。”
“额~~好。”
林里一见面也不能立马认亲,虽然不用滴血,但先和那个舅舅见面确认一下最好。自己可不能把认亲表现的那么热忱,引起了人家的反感。
林里撑着拐杖进了屋,还没来得及看屋内的陈设,就有两个小丫头抱着一个尿娃娃从卧室走了出来围观林里。林里还未说话,在厨房忙着开火做热菜的舅妈先跑了出来。
“珍珍爱爱莲莲,赶紧带着你们弟弟进屋去,先让林里哥哥和你爸见个面。”
“我知道我知道,爸爸在书房。”
“你就是我们的表哥吗?怎么是个瘸子啊!是有坏人欺负你了吗?”
“林里哥哥,你一会儿可以和我跳皮筋儿吗?”
都是十来岁的小孩儿,叽叽喳喳吵吵的林里头疼。离家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了家的氛围。
“林里来啦!来书房吧!”
一个满脸坚毅,带着一股气势,身材壮硕的男子从书房出来,对着林里说道。
林里点点头没说啥,跟着走了进去。心说这个认亲现场怎么和电视上看到的不一样啊!刚来就进书房,我他么又不是来找你谈公事的。
但在撑着拐杖往书房走的时候才发现,楼房的面积其实不算大,还不到100平米,一家六口用来住有点小。尤其是还有小孩子。屋里到处挂着尿布、小衣服,看得出来,吉普车车座估计就是刚才那个小子给尿的。
进了书房,终于有了一种整洁的感觉。找了个凳子坐下,两人隔着一张写字台,都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唉!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当年我去部队的时候,你和我家红武还一般大。谁知道这次见面,你竟然都是当爹的人了。”
“呵呵~~”
林里不知道咋说了,总不能说前身的记忆里头没有你吧!
“看样子你是不记得我了。也是,那时候你才多大啊!我是你舅舅,这个毋庸置疑。”
自称舅舅的家伙拉开抽屉,把准备好的小布包推到了林里面前。林里翻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封封泛黄却保存完好的整洁信件,以及一叠代表着记忆的黑白照片。
脑海中那些泛黄的记忆仿佛老电影似的,开始一幕幕的重演。看着照片中早已阴阳两隔的母女二人,林里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种和自己相融的记忆,真的可以影响到林里的情绪。
“她们走的时候,我一眼也没有看到你。”
听到林里这句话,刚刚还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立马红了眼,再怎么抬头眨眼,泪水还是不可避免的流淌了下来。
“我对不起她们,对不起你呀!呜呜呜~~~”
书房的气氛有些压抑,林里这个感性的人也红了眼眶,怎么说也是前身真实的经历。更别说那母女二人都是能给人留下深刻记忆的亲人。
屋外孩子们的吵闹声把两人都拉回了现实,擦了擦泪,都整理了一下仪容。
“还是说说这些年的经历吧!”
林里简要的把自己的事儿说了一下,没想到这位舅舅又哭了。叙述越是平淡,越能给人留下想象的空间。
“唉!见到你现在过的好,我这心里头也高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要不然我会更加的自责。”
“您这一路找我很难吧!”
“哈哈哈,也不算难吧!我找人一打听你当年的去向,再结合我的判断,很快就找到你了。”
林里愕然,还以为会很难呢!毕竟自己都改名字了,没想到人家还是有办法的。踏雪留痕,蛛丝马迹,果然是破案找线索的好方法啊!
“您这几年~~”
“执行任务,不能多说。”
“那您现在~~”
“上岁数啦!军队里头虽然还能留着,但我也累了,所以向上级打报告转业了。现在我在京城市公安局任常务副局长。”
啧啧啧,感觉这个官不小嘛!
“你爸~~”
“我没有爸,现在在世的亲人,也就只有我的岳父母、妻子孩子,以及您这个舅舅,和外头的舅妈、弟弟妹妹们了。”
舅舅张了张嘴,既为林里对他们一家子亲情的认可感到高兴。又为他那还在世的生理学父亲,以及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感觉头疼。国人在这个上头的观念还是很强的,正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
“你打算怎么和你父亲他们打交道?”
“他们这些年都干了些啥?”
舅舅想了想,大概描述了一下,显然是提前做足了功课的。
有那样功利恶毒的后妈在,赶上这么个动荡的年代,人心浮动,可不就容易被权势利益蒙蔽了双眼嘛!现在拨乱反正了,一家人整天过的恓惶,等着清算罪孽。
“既然这样,干脆把他们送的远远的吧!我也不想见他们,只想着把属于舅舅一家和我的东西拿回来就行。”
“你打算把他们送到哪里?”
“扩荒啊!这么跳上跳下能折腾的一家人,自然要把精力放到对祖国更为有意义的事情上。留在这首善之地,只能是惹是生非。”
舅舅琢磨了一下,有了决定。后世都在搞西部大开发,这年头儿自然也在搞。这么大的国土面积,无论贫瘠富裕,有人才算是自己的土地,空落落的放在那里不去开发,只会让财政投入更多。
“嗯!那就这么决定了。你这回京念大学,夫妻两个分居两地也不是个办法,有啥想法没?”
“我那亲爹和后妈不是有两个工作岗位嘛!他们既然都响应国家号召去支援地方建设了,让我媳妇儿顶岗一个就是了,这样户口、工作什么的解决了。对了,我丈母娘虽然岁数大了,但也不到女性55岁退休的年纪,我这三个孩子呢现在,压力大呀。丈母娘一起来了,有一份钱粮也能更好的养家不是。”
岁数这种东西,后世有了身份证都能改,这年头儿就更别说了,老丈人把丈母娘改成刚满18岁都行。林里说他丈母娘不到55 ,那就是不到55 。接班一两年就退休领工资,没毛病。
舅舅虚点了林里几下,行伍里头经历过那么多年生死却能全身而退的人,自然也不会是个迂腐的家伙。
对林里这样的想法自然也没啥好斥责的,反而是对他为了小家敢占便宜的举动感到有些欣慰。不就是一份领取退休工资的岗位嘛!还是顶替他们自己家的岗位,太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