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牵着女儿的手,另一只手则是牵起祭乐。李然只觉她的手如同皮包骨一般,且异常冰冷。
李然心中不由得一颤,祭乐却嫣然一笑,坐了下来,并且将光儿抱在腿上,拉着李然也一并坐下,然后将脑袋靠在李然的肩膀上。
李然揽住祭乐的腰,感觉都是摸到了肋骨。其实李然已经有几天没见到祭乐,这时候不由是心疼不已,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祭乐跟光儿一边聊着,光儿一只手紧拽着李然,一只手抓着祭乐的手腕,仿佛担心父母会再次与她离开一般。
不一会,光儿便在祭乐的怀里渐渐的睡着了。
祭乐轻轻撩了撩光儿的秀发,亲吻她那白里透红的脸蛋,随后说道:
“夫君……以后你可得好好照顾咱们的光儿。”
李然心如刀绞,强笑道:
“我们一起好好照顾她岂不更好……”
祭乐却抬起头来,那双眼睛诚恳的看着李然。
“夫君,乐儿只怕是真的撑不住了……”
李然连忙伸手放在祭乐的嘴边。
“莫要胡思乱想,有医和在,他一定会治好你的。”
祭乐此时眼神中流露出颇为复杂的神情,留恋不舍之中,又透出几分暗然绝望之感来。
祭乐一只手被光儿紧紧拽着,这时另一只手轻抚李然的脸颊。
“哎……人力又岂能胜天?这终究是乐儿的命。”
“乐儿这一生,作为一个女人,其实也已是极为满足的了。夫君既仁且智,乃是当世的圣人……又独宠乐儿一人。试问这天底下……又有哪个女人能比乐儿更幸福的呢?”
“或许……这便是天意吧……”
李然抓着祭乐的小手,不忍撒手:
“乐儿……千万不能作如此的想法。”
祭乐见得李然那双甚是坚毅的眼神,也是愈发的难过。
因为她知道,这一切其实不过也都是夫君在她面前强忍着扮出来的。
只因话题实是太过于伤感,祭乐又看向自己的女儿丽光。
看着丽光她睡得如此秀静,她不由言道:
“夫君你看,光儿她睡得可真香呐……”
李然和祭乐一起低头看向已是熟睡中的女儿。
这一刻,李然的内心深处是无比的温馨。
那种感觉从心底直至扩展到了全身,就如同一道温暖的光束笼罩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脑袋,抵在一处。
李然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又是欢喜又是心酸,欢喜的是一家三口终于相聚。
心酸的,则是祭乐那并不乐观的病情。
很快,祭乐也就此躺下休息睡着了。
而李然则依旧是静静的坐在榻边,眼泪不由得留了下来,他默默擦拭干净,然后站起身来,去找到了医和。
医和见到李然过来,站起来迎接。
“少主!”
李然连忙上前一步,搀扶住想要行礼的医和,医和这段时间也可谓是费尽了心力,行动也比往常要迟慢了许多。
李然甚是急切的问道:
“医和先生,乐儿的病到底有办法医治吗?”
其实,这个问题,李然也已经问了不下百遍。
所以,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桉,即便是医和不再说,李然他其实也早已是心知肚明的了。
只见医和依旧是沉默了许久,迟迟没有回话。
“还请先生能再努力一把,她若真有什么事……我李然也是绝难独活的……”
医和听到这话,不由是叹息一口,并甚是无奈的说道:
“哎……生死有命,夫人的病,老朽也唯有是说是尽力而为。”
此刻李然只觉得心情是差到了极点,出得院中来回踱步。
他如今最担心的,便莫过于是对于祭乐的牵挂。尤其是在面对这种似乎已成既定事实的悲伤,那种面对命运的无力感。
李然不由得擂了一拳身边的木柱。
“先生!”
此时,范蠡的声音竟又从身后传来。
范蠡在和孙武叙完旧之后,孙武便安顿他在这杏林内是住了下来。
由于范蠡他也是第一次到得这等如此雅致的地方,所以也就决定是四处走动走动。
此刻,正巧是看到李然正在那里暗然神伤,所以就忍不住出声喊了一声。
李然回过神来:
“哦,是少伯啊!你这一路辛苦,何不早些休息?”
范蠡却是摇了摇头:
“先生也是关心则乱,竟是忘了蠡每到得一处,都是会四处探望一番的。”
李然“嗯”了一声,并是点了点头,略微有些敷衍的回答道:
“少伯心细如发,居安而思危,实是难得呀。”
范蠡一番察言观色后,便又问道:
“先生……可是在为夫人的病情而担忧?”
李然闻言,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不由是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
“莫不是上天果真是有好生之德?想我李然,这些年来,奔波四海,只为构建心中的那个虚无缥缈的理想。为不负友人之托,游于天下诸侯之间,以成王事。虽是无心,但亦是造得不少的杀戮……”
“恐怕……是这些冤魂要为难我李然吧……”
“若真是如此,我李然亦是情愿是自戕于周社之门以谢天下!如今,只希望上天能给莫要夺去了乐儿的性命……”
范蠡眉头一皱,说道:
“先生此言差矣,先生大可不必如此自责。如今世道混乱,礼坏乐崩,此乃天道使然。先生悲悯苍生,所为皆是为天下黎民之安泰,又何必作如此感想?还请先生能够早日振作起来,莫要如此丧志。王道之复兴,黎庶之济民,还少不得先生呐!”
而这时的李然,又如何能听得进去这些。低下头去,作得一声苦笑后,叹息言道:
“呵……丧志……我李然纵是不负天下之人,但独独亏欠夫人实是太多。夫人与我相识十余载,却是未曾过得一日安生……夫人若是出事,然……也绝不苟活于世!”
范蠡没想到,在他眼中一直视为世之枭雄的李然,此刻竟会直接说出如此铁血而又柔情的话来。
“先生不必如此……正所谓‘剥极必复,否极泰来’,夫人的病,范蠡以为总还会有希望的。”
范蠡已经找不到其他的办法来劝慰李然,也只能是挑得一些如此简练的话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