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捧心，泪珠子一颗颗地往下掉。
    满眼的哀伤绝望。
    看得康熙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声音都干涩起来：“保成啊，你……”
    “汗阿玛，儿子不敢怨怪汗阿玛，也不敢暴露出自己的脆弱给任何人看，连哭都不敢放声哭。只夜夜无眠，辗转反侧。废太子的名头那么多，汗阿玛您为何非要在儿子心窝子上捅刀子啊？这，这简直是从根子上的否定。”
    太子闭了闭眼，整个人好像要碎了似的。
    让康熙有一种这个问题答不好，什么父子感情、帝储关系都得玩完的感觉。
    体验过明牌后，父子齐心的快乐。
    谁还愿意放弃这齐心协力求发展，恨不得整个国家都跟着日新月异的成就感。退回到父子相疑，兄弟反目，每天勾心斗角的曾经啊？
    不怕越斗国力越完，再被那八个怼到家门口欺负。不怕神州陆沉、百年耻辱，连他的皇陵都保不住啊？
    横竖康熙是不愿意的。
    不管从父子亲情，还是着眼于整个大清。
    太子必须哄好，这个芥蒂必须消除。
    否则……
    康熙拒绝去想那个可能，做贼似的看了看四周。
    很好，因为要谈及和通泊之败，所有人等都被他打发得远远的。偌大御帐内，只有他们父子俩。
    这脸即便要丢，也是肉烂在锅里！
    既然这样，那还等什么呢？
    康熙拿帕子给太子拭泪：“保成别哭，汗阿玛错了，汗阿玛对不起你。”
    太子哭声一顿，怀疑自己幻听了。
    初初听到十八弟心声的时候，他们父子交流也不是没相互道歉过，但汗阿玛说对不起他？
    还说自己是他潜心栽培三十几年，最最优秀的继承人。
    优秀到让他心生忌惮。
    也因为索额图事，他总怀疑自己心生不满，要伺机报复。
    提及这茬，太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汗阿玛自己对母族大加封赏，宠出赫赫有名的佟半朝来。佟国纲贪功冒进，单骑驰出鹿角之外被敌军冒火轰死。汗阿玛不论其罪，还为其大办丧事，连礼部官员抄写祭文字迹不工整都要申饬丢官。”
    “佟国维以致仕之身，参与国本之事。罔顾圣意，辜负皇恩……”
    “朕……”
    “是是是，那是您大舅，您二舅，您表哥表弟大侄子们。都是自家人，不好过于吹毛求疵。但您想过没？索额图也是儿子亲舅外公啊！”
    “您对自己母族万千优厚，儿子就能瞧着自己母族被削得七零八落却连点哀戚愤懑都不能有？若真那样，才更让人害怕吧？”
    康熙：……
    他错了，他就不该提及索额图。
    可他家保成已经不许他转移话题了。
    这小子拿出破罐子破摔的精神来，道尽这些年来的委屈不平。
    直说得康熙老泪纵横还得哄：“好儿子，你是汗阿玛一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废掉你，汗阿玛只会比你更难过。”
    “至于那几句……”
    “是汗阿玛错了，当时汗阿玛应该是鬼迷了心窍，一门心思想要废太子。却找不到拿得出来的理由，只能在这上头做文章。你是你皇额娘拼了命为朕留下的血脉，是朕最疼爱、倾注心血最多的儿子。”
    太子哇地一声又哭起来：“汗阿玛，能听到您这一句，儿子死而无憾。”
    其实还是有两点的。
    一憾大清没有十八弟心声里叭叭的录像机，不能把刚刚那段录下来，留着他反复观摩。
    二憾事关帝王体面，不可轻传。
    否则的话，他都恨不得把那两句印在大清报上，好让全天下都知道他优秀到让皇父都得靠‘栽赃’才能把他拉下马。
    康熙哪知道臭小子还有如此‘险恶用心’啊？
    他只悔恨愧疚，想加倍补偿孩子。
    什么蒙古骏马、神鹰海东青的。只要下面贡上来了，只要他有，只要孩子喜欢。统统送过去，别等着孩子辛辛苦苦截留。
    多次公开场合表扬太子，再弹有此太子，是朕之福，尔等之福，天下百姓之福的老调。
    偶尔提及索额图时，也不再咬牙切齿。
    反而回忆起他助力自己平鳌拜、灭三藩的种种功绩。
    可惜了一代功臣。
    好一阵唏嘘后，给追了个一等哈哈番。
    每天每天蓄势待发，随时随地准备帮十三哥求情的胤祄：［啊啊啊，所以，那天康熙爸爸和太子二哥到底说了些啥？］
    ［咋爷俩都眼眶红红的，好像哭过。］
    ［而且从那以后，康熙爸爸对太子二哥就有了点努力讨好的意思。现在更离谱了，这才康熙四十八年，索额图就被平反，甚至还追封了个一等哈哈番？］
    ［我就算历史学的平平，也知道这是康熙爸爸对鳌拜的追封啊！索额图那些个功劳，除了签订尼布楚条约之外，剩下的不都被抹杀了吗？康熙爸爸金口说他是本朝第一罪人，啧啧，赫舍里氏三代努力，都终结在他一人儿手里，也是让人唏嘘。］
    ［可怜见的，他当年好好的吏部右侍郎，为了帮康熙爸爸除掉鳌拜自降身份当了侍卫。还亲手训练的一批小少年，出其不意地擒了鳌拜。要不是他，可能……］
    咳咳咳咳。
    康熙赶紧猛咳，生怕这小子说着说着，就摁头他忘恩负义。
    文武大臣们听不见，那些逆子们可都竖着耳朵呢！
    诸皇子：……
    说好的为防落下什么重要心声，不管小十八吐槽得多猛，内容多炸裂。所有人等，都不得轻易干涉呢？
    啧！
    制定规则的人往往不遵守规则。
    通俗点说就是汗阿玛多少有点玩不起。
    要不然您爱面子，偶尔打断一下也就算了。说好的小十八吐槽时不许搅扰，过后爷几个一起开小会仔细探讨呢？
    您倒是别避重就轻，细说说那天您跟太子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啊！
    咋从那以后，您就又变回了多年前满心满眼都是太子。仿佛只有太子是儿子，其余皇子都只是皇子的状态了呢？
    笑话。
    康熙能让其余逆子们知道他为了哄太子都说了些什么肉麻话，又付出了些什么代价？
    他只会转移话题，说起十三最近被几乎全蒙古王公与大部分文武官员争相弹劾的事儿，问诸皇子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