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四点钟。
在耿淮山的安排下,一辆急救车带着焦翠兰老太太到了锦川市一家五星酒店内。
焦翠兰忍不住说了句:
“我都说了,我现在感觉很好,真的不用麻烦人家了。”
“陈主任的治疗方案我还觉得挺不错的!”
耿淮山笑了笑:“妈,机会难得,这秦老爷子可是咱们国家的国医大师!”
“国医大师您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这是全国中医领域最为厉害的一群中医大夫。”
“评选这个可不容易,目前为止,国内仅仅只评选了四届,每一届也就三十人左右,而且除了医术医德之外,有个硬性要求,那就是要求临床经验五十年以上!”
“国内现存的国医大师可真的不多啊,各个都是八九十岁的,而且到了这个岁数,每年都不知道多少国医大师死去。”
“这都是中医领域最为珍贵的财富!”
“现在恰巧有这样的机会,我们不能不珍惜啊!”
“当初我也想要带着您去拜访一些的,可是……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而秦学文大师这些年也闭诊了,年纪大了,很少出山。”
“真的太难得了!”
“若是当初找他们看看的话,说不定……也不至于到现在。”
“这一次,您就听我一回吧,昨晚的事情真的太吓人了,您可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啊!”
耿淮山有些心有余悸的说了句。
听到儿子这么说,焦翠兰也便没有再说什么。
而这时候,耿淮山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看向大姐:“大姐,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带来了吗?”
大姐连忙点头:“带了,不多,就在包里呢!”
耿淮山点了点头:“嗯,好,带好了,去了以后,让秦老给看看。”
一路无言,一行人顺着电梯就到了一间总统套房内。
耿淮山小心敲门之后,没多久,门便打开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里面,看着耿淮山,面露笑容:
“小耿,来了。”
“哎呦,老太太来了,快快,慢点请。”
耿淮山推着轮椅,连忙感激道:“老领导,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
贺党生顿时微微一笑:“呵呵呵,小耿啊小耿,见外了!”
“快,进来吧。”
贺党生今年也七十多岁了,之前在锦川市法院主持工作的,也是当了半辈子领导,当初耿淮山是贺党生的秘书。
贺党生十分器重耿淮山,原本是想要留在法院的。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贺党生57岁的时候,突然得了一场大病,甚至就连工作也很少参加了。
组织决定让他提前退休……
可是,事情太过于匆忙,耿淮山的工作也没有安顿好呢。
恰巧锦川市人民医院那边有一个不错的机会,便到了锦川市人民医院,现如今也算是可以,成了医院的副书记,耿淮山一家人对于贺党生也是感激不尽!
贺党生带着一家人进入之后,很快就看见一位身穿黑色唐装的老人也缓缓站了起来。
“小耿,我帮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秦老爷子。”
耿淮山看着眼前的秦学文,一身唐装,脚踩布鞋,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头发花白却打理的井井有条,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扑面而来!
“秦老,您好,您好!”
“我是耿淮山,叫我小耿就行了。”
“今日贸然拜访,还请恕罪。”
听见耿淮山的话,秦学文微微一笑,缓慢的说了句:“呵呵,客气了。”
“我听老贺说你们找过我。”
“实在抱歉,现在年纪大了,已经不出门诊了。”
“所以见谅。”
听见这话,耿淮山哪儿敢接啊,连忙笑着说了句:“秦老,您太客气了!”
“我听老领导说您这是第一次来锦川市吧?”
“要不我给安排一下,带您在周边您转转?”
听见这话,秦学文笑着摆了摆手:“算了,算了!”
“我这一次来啊,是拜访故友来的。”
“我们这个岁数,有时候折腾不起了,来回一趟也麻烦。”
“我这眼看着自己一天不如一天了,索性决定这段时间去拜访拜访曾经的老朋友!”
“对了,你母亲怎么个情况?”
耿淮山听见这话,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问题也复杂,糜烂性肠炎。”
“好长时间了!”
“我估计啊,和长期吃消炎药有关,现在吃了药物已经不起作用了。”
“可这段时间以来,便血次数增加,您瞧,现在腿都伸不开!”
“整个人啊,肚子疼的根本忍不了,而肛门就如同刀割一样难受!”
听见这话,秦学文顿时皱眉起来。
他这时候也盯着焦翠兰认真看了起来,越看,越发皱眉!
越看,秦学文的眼神就越发凝重!
“这不对呀!”
此时此刻,秦学文还没有诊断,却眉心紧锁,心里疑惑万千。
“啧!”
“不对,不对!”
秦学文这一番动静,顿时引起了周围众人的诧异。
贺党生和秦学文的关系,其实原本属于病友。
当时生病之后,贺党生也是到处求医,可迟迟不见好转,最后遇到了秦学文,这才得到了救治。
后来的十多年里,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
正是因为如此,贺党生对于秦学文的水平是了解的。
可此时秦学文一脸凝重的样子,反倒是把贺党生给吓了一跳!
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可这话,贺党生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啊!
耿淮山更是担心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候,忽然秦学文拉近了距离,直接坐到了焦翠兰的身边。
连忙抬手放在了对方的手腕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沉默下来。
刚才谈笑风生的场面此时也荡然无存。
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幕,心里忐忑不安。
终于!
秦学文把手抬了起来,面色凝重的闭目不语,良久……良久……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耿淮山此时也坐不住了,面色焦急的看着秦学文:“秦老,怎么了?”
秦学文深吸一口气:“你母亲经历过假死吧?”
此话一出,顿时房间里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什么……什么是假死?”一旁的大姐连忙问了句。
秦学文深吸一口气,面色依然有些凝重,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所谓假死,也叫微弱死亡!”
“是指人的循环、呼吸和脑的功能活动高度抑制,生命机能极度微弱!
外表看来好像人已死亡,而实际上还活着的一种状态,经过积极救治,能暂时地或长期的复苏。”
“通俗一点讲,就是由于呼吸、心跳等生命指征十分衰弱,从表面看几乎完全和死人一样,如果不仔细检查,很容易当作误认为已经死亡!”
“我刚才看了一眼就感觉有些异样,可是怎么看也觉得不对劲儿。”
“我怀疑你母亲在24小时之内,可能经历过假死的状态!”
此话一出,顿时耿淮山一家人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同样,一家人看着秦学文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恭敬和震撼!
这种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要知道!
耿淮山从头到尾,都没有把母亲昨晚的情况和贺党生他们说过。
而秦学文进来以后,一眼就看出来了?
耿淮山忍不住惊讶的看向秦学文,深吸一口气,激动的说到:
“秦老,您不愧为是国医大师!”
“太厉害了!”
“的确,事实上,昨天晚上凌晨以后,大概12点半的时候。”
“我母亲突然昏迷了。”
“心电监护仪下,心跳和血压都十分微弱。”
“最低的时候,心跳只有十几次每分钟,血压更是到了30多!”
“这是不是您说的假死?!”
秦学文听完之后,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没错!”
“这就是假死状态!”
“不得不说,你母亲命大啊,很多人在假死状态下,抢救不及时。”
“这个状态下,其实人体多处器官、腺体都是很难发挥出该有的作用来的。”
“这时候,即便是及时送到了急诊,哪怕用了急救抢救的药物,可能也没有什么显着的效果!”
“可你母亲能醒来,真的太不容易了!”
“太难了!”
“实在是太难得了!”
听见这话,耿淮山再次愣住,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昨晚母亲有多严重!
贺党生此时也面色担忧的看着眼前的众人,随后看向秦学文:“秦老哥!”
“这假死能被救活吗?”
听见这话,秦学文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能暂时保命,可是类似于小耿母亲这种,难度很高!”
“什么意思呢?”
“假死其实是有很多种的,大多数的假死常见于机械性死亡,比如溺水、上吊自缢、亦或是各种中毒!”
“这种情况下的假死,若是抢救及时的话,还能成功。”
“但是,像小耿母亲这种,属实难度很高!”
“因为老太太的假死,完全是病情恶化到了极点,脏腑虚衰,气血阴阳全都耗竭之后造成的阴阳离决之象!”
“这种情况下的假死,实际上……属于微弱死亡了。”
“想要救命的话,难度很高!”
“西医的话,甚至我觉得目前尚且没有很好的抢救手段。”
“中医呢,有,但不多!”
“因为这需要对患者身体内气血阴阳气急的把握极为精准,然后及时使用救命的药物。”
“而随后呢,要尽快对疾病,也就是造成气血阴阳亏虚耗竭的原因,进行救治。”
“只有成功精准的救治了,才能有机会救活!”
“但是,即便如此,也是有概率的。”
“所以我才会惊讶呢!”
听完秦学文的话,现场众人顿时感觉一阵后怕。
耿淮山更是背后一阵冷汗涔涔渗出,头颅骨都是凉飕飕的!
原来……原来……昨晚这么凶险啊!
虽然耿淮山已经知道情况极为危险了,可是现在听到秦老爷子这么一说,顿时感觉似乎比起自己想的更加严重。
耿淮山连忙说道:“秦老,那……那我母亲,还有救吗?”
“今天拜访,就是希望您帮忙开个方子。”
秦学文点了点头:“好。”
“我再次把把脉。”
“呵呵……刚才就顾着看其他了,没有细细感觉老太太的脉象。”
说完,秦学海再次把三根指头小心翼翼搭在焦翠兰手腕上的寸关尺三部。
三分钟过去之后,他才缓缓的放下来。
而继续搭在另外一只手上。
这种患者,体内的气血阴阳处于一个微弱的平衡状态,不仅不能乱开药,就连药物的克数,都要比对好!
这就如同一台严重老化接近报废的机器,此时零部件换了需要更换。
零部件的选择,这就需要十分小心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耿家一家人全都小心翼翼的耐心等候,没有人乱说话。
对于秦学文的技术,大家此时根本不需要怀疑。
就从他进来以后就能看出焦翠兰经历过假死就能看出对方的水平有多高!
“张嘴,我看看舌头!”
诊断完脉象之后,秦学文这才开始看舌。
看完舌象,秦学文继续检查身上的一些部位。
“右腿不能伸缩?”
焦翠兰点头:“嗯,右腿就不能伸开,一伸开就疼的厉害,不是,就伸不开!”
“哎呦,难受的我啊,睡觉也得这样,压根不能走路!”
秦学文听完,耐心思考起来。
前前后后,二十多分钟过去了。
秦学文这才心里有了方案。
其实,现在医生看病,三两分钟就结束,完全属于糊弄人呢。
三两分钟,严格意义上来说,就连脉象都辨别不完,更别提其他了。
问病史、交流情况……这些都需要时间。
即便是国医大师秦学文都是如此。
其实,三两分钟看病,属于医学模式下的看病,就如同流水线一样,显然是不现实的。
可现在医院的医疗模式,医生的收入水平,完全是和数量钩挂的。
也没办法去较真这么多。
这时候,大姐突然掏出来了一个处方,正要说话。
耿淮山连忙打断了,给大姐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不要打断秦学文老先生思考。
这时候,贺党生忍不住问了句:“秦老哥,小耿的母亲,是怎么回事?”
秦学文听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从笔记本里撕下来一张纸,从口袋掏出钢笔,这才说道:
“怎么说呢?”
“总体上,属于不幸中的万幸!”
“这个病啊,属于肠痈已溃烂。”
“这种情况下,能不能治疗呢?古书记载:能食者生,不能食者死,因火毒炽盛,而不能饮食者,正可弃之而不救”
“凡痈疽之症,均以有胃气为佳!
有胃气,就能活,没有,就没办法了!
昨晚,我估计焦老太太胃气断绝,兴许是吃的东西不太对。
太过于补了!”
“我说的对吗?”
听见这话,忽然大姐瞪大眼睛,忽然想到了这几天杨明亮熬的粥。
大姐连忙点头:“是的……这几天我母亲吃的,的确很补。”
“中医科的杨主任说,我母亲长期流血,身体呢,比较薄弱,建议补补。”
“所以,鸡汤啊、燕窝、虫草粥……一类的,真的没少吃!”
听见这话,耿淮山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他真的不想埋怨杨明亮,毕竟他跑前跑后的,也出了不少力气,可是……让他去感激,真的有些难为耿淮山了。
他没有想到,竟然是对方送的饭有问题!
一时间,耿淮山的脸色太难看了。
可是,是自己愿意送到那里,有什么办法?
差点就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了母亲死亡啊!
这杨明亮,真的是庸医害人啊!
这样的人,怎么能当科主任呢?
秦学文这时候忽然摇了摇头:“哎,庸医误人啊!”
“可是……这世界这么大,中医也太难了,毕竟想要看到这一步的人,少之又少啊!”
“咱们国家太大了,医疗缺口也太大了,无法做到精益求精。”
“这也是实际情况!”
说完之后,秦学文一改画风,一边开药,一变说道:
“所以啊,治痈疽,要以扶胃气为第一义!
然后呢,少加败毒化脓之味,则正气不伤而火毒易散也。
要在扶正的时候祛邪,让补而不滞。
同样也要在祛邪的时候扶正,让泻而不散!
小耿,昨天晚上,就是因为补而不散,导致了大肠痈溃加重,甚至是不思饮食,说明胃气已尽绝!
那时候,是大危之症也!
必死之道也。”
“哎!”
说完,秦学文一边开药,一边介绍起来。
“这个医家用药,就如同兵家用兵之道”
“主力军啊,用金银花,金银花好啊,不仅是治毒之品,而且乃滋阴之药!
为疮家夺命之将军,乃至仁至勇之师!
又得参术以助其力,则散毒尤神。
……
合而治之,则调合有人,抚绥有人,攻剿有人,安得不奏功如神乎?自然胃气大开,化精微而输于大肠也。”
这是秦学文看病时候的习惯,每一味药都要给患者讲的清清楚楚。
虽然患者听不懂。
但是……
这却能让患者知道每一种药物是用来干啥的!
古代老百姓吃不起药,怕医生乱抓药,而一些仁义之医,就一边开药一边说。
其实,患者听完之后,不管身体好不好,心里都能好一些!
整个讲述的过程,其实就如同在治病!
秦学文在那儿写,周围众人在那儿看!
很快,秦学文写完了!
而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阵惊呼响起来。
“呀!”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寻声望去,发现是耿淮山的大姐。
耿淮山见状,连忙尴尬的抱歉:“抱歉,不好意思!”
“大姐,你这是干啥呢?!”
听见耿淮山的问话,大姐也有些脸红的不知所措了。
索性把手里的纸递给了他。
耿淮山接过纸,同样愣了一下,随后他看着手里的处方,又看向一旁秦学文的处方……
同样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发出“斯斯”的声音!
贺党生此时有些纳闷了,好奇的看着耿淮山:“小耿?你怎么了?”
耿淮山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纸递给了贺党生。
“一……一样!”
“不,是……一模一样!”
贺党生瞪大眼睛看着耿淮山:“什么一模一样?”
“你说方子?”
“这不可能吧!”
“秦老爷子可是国医大师,而且是首批国医大师,现存只有十个人了!”
“你们医院水平我知道,中医水平更门儿清的很,怎么可能……”
“嗯?!”
说着说着,贺党生很快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