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匹诺康尼,一个任何探测器都找不到的人造独立空间,正是故事主人公的所在。
王凯文在投喂真蛰虫。
大概是因为自己在模拟里也当过虫子(罗曼·乔伊斯)的缘故,他看这些带着甲壳的家伙总觉得有些眉清目秀,挺可爱的嘛。
坐在沙发上,随手把一颗只是看上去就品质不凡的果实丢到在他身边不停蹭蹭贴贴的碎星王虫口器里,他久违的体验到了养宠物的快乐。
“真乖真乖~”
摸摸头,这触碰只高等虫群子嗣的甲壳有一种触碰到高档玉石材质的温润感。
“呜姆……”(至福。)
王虫发出一声放松的声音,把自己的身体放低,尽可能蜷缩起来,这样可以离他更近一点。
被至高无上的大人亲手投喂食物,这种事情……哪怕是它在百年以后回望,也能在黄金王座底端的焚化炉里笑出声来。
这个空间中和它同步精神的成千上万的真蛰虫也随之收敛了鞘翅,找到合适的地方蛰伏,安安稳稳的享受疲惫后的良好睡眠。
不远处飘着一团翠绿的火焰。
嗯,是赤煊小姐,她现在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汲取着虫群和机巧造物们源源不断的情绪能量,作为岁阳她已经走到了种族所行进的巅峰,距离传说中的那些大岁阳也相差不大。
现在她有些撑,需要消化消化。
“要来点桃子吗?”
某只无良老板试图用批量制造的食物投喂被压榨了好久的员工,被她懒洋洋的看了一眼。
“要。”
火焰缓慢的翻腾着,攀上他的手臂,以一种柔和而惰性的动作吞噬他握在掌中的果实。
有些特别。
很难想象这举动是从她的身上看到的。
“你不喜欢吗?”
赤煊重新聚合成一团完整的岁阳火,用那副倦怠中透着魅力的姿态看着他。
“不,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王凯文诚实的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许久没看到这只罗浮土特产用苦大仇深的表情看着自己,他居然少有的觉得良心不安。
一声轻笑。
“多么不负责的男人,把我从那里带回来,居然是心血来潮?真是讨厌。”
“好渣啊~我都变成你的形状了,还打算用那么冷淡的态度指使我去做那些工作吗?”
赤煊像是抛去了恐惧和理性,用随意而没有界限的态度说道,像是被闲置了许久的女朋友。
“不要说这么有歧义的话,我是有家室的人。”
王凯文头疼的摇了摇头,如他所料的,赤煊小姐终于加班加疯了,疯的彻底,人格散尽。
试问,持续超高量级的情绪供给会让一朵岁阳火发生怎样的变化?
众所周知,这些星火之精大多数情况下就像是初生的孩子,是等待绘制的白纸,最容易染上“食物”的颜色。
汲取了这么多虫群情绪的赤煊无可避免的惨遭复写,沦为了一个毫无波动的传感器,就和所有信仰“帝皇”的虫子们一样,她爱上了这个让她昼夜不停加班到底的男人。
一种特殊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虽然至今这个世界的医学对于“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仍然是众说纷纭,但现在赤煊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实在很有教学意义,很让人担心。
但王凯文是谁?
星际和平公司都得承认的传奇资本家!
贝洛伯格城市独裁统治官,罗浮丹鼎司最高债权人,虫群自我价值实现者,拐卖砂金打了这么久的工一分钱没给,徒手实现匹诺康尼再开发利用……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能把他挂上路灯的人了,他的前路再无敌手,所向之处即为正义。
赤煊现在的样子很符合进一步压…额…关爱。
谁能拒绝一个会自我PUA的超级生物电脑呢,她甚至可以在你没有布置任务时自适应完成宏观调控,面面俱到的安排其他人的工作!
用着最后一点残余的,随时可能熄灭的良心,王凯文推开了黏黏糊糊的岁阳火。
够了,到此为止。打工人不能既卖艺又卖身,他和赤煊的关系也不能扯到奇奇怪怪的地步。
“干得不错,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梅撕开一条空间裂缝走到王凯文身旁,挽住了他的手臂,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是钓鱼执法!我就知道!
王凯文哭笑不得。
对于梅这突发奇想的行为他虽然早就有了预判,但当真的发生时,还是觉得好离谱啊。
“别看我,我不知道哦。是薇塔建议我过来看看的,她说让我小心一点,免得家里白珩的位置被奇奇怪怪的小动物抢走了。”
梅调皮的挑了挑眉说道。
“额,你们在家里……都默认白珩是宠物吗?”
王凯文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都在好奇的话。
“不然呢?”
“毛茸茸的,搓起来手感还特棒,脾气好又黏人,一逗弄就会有很可爱的反应……”
梅用理所当然的表情说着。
短暂的沉默后,王凯文还是打算跳过这个话题,它让他有些不安。
“回去多陪陪白珩吧,她很想你。”
挽着手,梅靠在他肩膀上,给他提出建议。
“不要让她的温柔成为无条件淡忘的理由,就和爱莉希雅她们一样,所有走到你身边的人都应该被你平等的注视。”
“我们是家人。”
王凯文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他点了点头,就和当年在学校被梅指出作业本上的问题时他所做的一样,平静的听取最优解的答案。
他其实很聪明,只是偶尔会很狡猾。
虽然一直在避免面对诸如此类的问题,但直到现在,名为王凯文的家伙才开始明白自己一个人生活中没学会的那部分知识。
离开家乡的不知多少个年头,游子因为在旅途中获得的家人们首次感受到安宁。
是啊,已经不需要战斗了。
拥有了这份力量,守护住现在的这些联系已经足够了,他只需要和爱着他的人们待在一起虚度光阴就能享受生活的幸福。
她们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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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特在天上飘。
别问原理,堂堂岩之律者想要消除一部分引力让自己得以身轻如燕,凌虚御空,并不是什么会比呼吸困难的事。
你问她为什么会飞起来?
因为■■(即答),让她飞起来!
匹诺康尼黄金时刻失重感明显,大剧院里的瓦尔特陪一回失重。
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在高空中,且向下不断坠落是让人觉得有点惊悚的,她醒来时就这样了。明明上个瞬间还在蛋糕店吃着甜点,下一秒就飞上天际什么的,过于刺激。
摇摇晃晃的试图操纵引力安全降落,结果却被重物砸中了脑袋,痛。
善于思考的瓦尔特不禁开始回忆起自己学过的最简单的自由落体问题,理论上不管质量大小,他们终将以平行的时间砸落地面。
谁这么没有公德心,高空抛物?
而当她看见砸到自己,被重力碾碎在地上的是什么时,她释怀的哭了。
那是她丢失已久的终端。
但凡她还是理之律者这种意外损失就能被瞬间挽回,可恰巧现在她不是。悲剧不在于失去,而在于失而复得然后又失去,这世界在这一秒就是个巨大的折磨场。
“不用担心,我找到她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红发的姬子(教师)经过走街串巷终于找到了这个突然消失的女孩。
“是手机碎了吗?”
姬子看着瓦尔特委屈的表情,观察了地上那个碎裂的几乎看不出原样的电子产品,揉了揉她棕色的头发,牵起她的手。
“走,姐姐带你去再买一个。”
没有问瓦尔特为什么它会坏成那个样子,也没问她为什么要从天而降,姬子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都有自己的秘密,哪怕是“律者”也一样。
她一直很擅长应对小孩子,这可能是她后来选择从事教育工作的原因,这些孩子总是冒冒失失的,让人放心不下。
瓦尔特抬起眼泪汪汪的小脸,看着面前的“老同事”,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温暖。
长久以来,她的道路都是艰难而苦涩的,虽然也有许多携手并进的同伴,但从没有过这种能包容她懦弱和敏感的角色。
瓦尔特必须要坚强。
因为她的生命被赋予了世界的重量,既然选择了被托付的这个名字,她失去了脆弱的权利,必须要成熟的站在一切危害世界的危难之前。
在此之前没有人记得她曾经也只是一个孩子。
失去了父亲的孩子,失去了姓名的孩子,那场大雪埋葬了太多的东西。
在这个异乡的街道,在这个熟人的注视下,变幻了形体的瓦尔特哭的像是个孩子,她大声的哭着,仿佛要把这些年受得委屈都溶解进泪水里。
童年不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