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芳神采熠熠,李楚生看出她所托之事已成,不禁欣喜地道:“无需赘言,你的存在本身便是一桩重宝。”
墨兰芳脸颊略显羞涩,自手提乾坤囊中取出一封沉甸甸的玉简抛向李楚生,口中嗔怪:“你这人,尽会打趣。我所说的可是此行为你寻觅的人物。”
李楚生感知手中玉简蕴含的信息量,不由得拧紧眉头:“怎地仍有如此多灵石未曾动用?”他忧虑并非金钱之失,而是担心墨兰芳远赴海外秘境,未能带回所需之物。
“我常年行走海外仙岛,人脉深厚,此次你所需的灵材仅耗费三千八百枚中品灵石便尽数购入。”墨兰芳答道,“往返仙凡两地的渡劫费用与膳食住宿共计四百枚中品灵石,余下的灵石你自己查收便是。”
李楚生并未细数,随手将玉简置于桌面之上,焦急地质问:“关于请你寻找高人医术之事,你莫非忘记了?”
“早已为你寻得一位。”李楚生朝门口一指,“你看,那位便是。”
但见一位皮肤黝黑的矮胖修士僵立于门边,憨厚地朝着李楚生傻笑。
李楚生惊讶地问道:“阁下可是医师出身?”
“正是。”那修士点头回道。
“那你来自何方仙域?”
“海外仙洲。”
“你在海外仙洲又是何种修为?”
“修行之余,以搬移阵基,调合灵石浆糊为生。”原来此人虽在外域仙洲,却也是一位精通阵法之力的筑基期修士。
李楚生先前本以为墨兰芳会找来一位炼丹或疗伤的同道中人,未料却引来了这样一位同为搬砖和阵基建设的修士。
一周前,李楚生尚在尘世的工地搬砖和搅拌灵石浆糊,如今却在这般情境之下邂逅了这位“同行”。
周峰驾御着一辆飞禽拉引的仙兽车入门,车把挂满了热腾腾的灵包子,“贤弟,今日天材地宝坊市的胡辣汤售罄,我特意换成了上好的豆腐脑。”
“多谢周兄。”
桌面上摆着三人的早餐份额,那站在门口的小黑胖子眼中闪烁着艳羡的光芒,忍不住悄悄吞咽口水。
尽管对墨兰芳带来的这位修士有些难以理解,李楚生还是客气地说:“大家先用餐吧。”
刚刚落座,小黑胖子便粗犷地抹了抹手掌,一把抓住硕大的灵包子,两口一个,几乎未经咀嚼便下了肚。
李楚生刚拿起一只包子,却见小黑胖子突然停下进食的动作,目光紧紧锁定在自己身上。
墨兰芳见状也放下手中的包子,尴尬地道:“你先吃。”
小黑胖子回答一声“谢谢”,短短两分钟内竟一口气消灭了九个灵包子,末了还一口气饮尽了一壶豆浆。
好个壮汉,这般饭量怕是要将整个家底都吃空。
酒足饭饱之后,小黑胖子随意地一抹嘴角,然后走到李楚生背后站定,开口道:“公子,请挺直腰身。”
李楚生依言坐直身体,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小黑胖子左手牢牢抓住自己的肩膀,右手瞬间在背心第三节脊椎处猛地一按。
喀嚓——
伴随一阵骨骼脆响,李楚生面色陡然涨红,一道黑色瘀血从喉咙喷涌而出。
随着瘀血排出,李楚生顿感身躯轻盈不少,更觉神清气爽,精神焕发。
小黑胖子低头沉默片刻,木讷地开口道:“我甫一踏入府邸便察觉到了公子近期内曾遭人暗算,落下瘀伤,若不及时医治,将来每逢阴雨天必定疼痛难忍。”
李楚生听闻此言,惊愕不已:“原来阁下果真是医术通玄的大能修士?而我自己竟浑然未觉体内有伤……”
在这个修行界,这位名叫刘庆祝的小胖墩儿,他的医道修为的确非同凡响。
\&师父已经将我逐出了师门,没有丹药师的令牌,我便无法行医。”
话音刚落,小黑胖子肚子又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目光紧紧盯着李楚生,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师兄,我还未填饱肚子呢。”
“张师兄,再去准备些修炼者的餐点,比如灵馅包子。”
在北疆之地,一笼二十几枚灵馅包子,足可供五六位炼气士饱餐一顿。
包子堆满桌面,小黑胖子抓起一个便往嘴里塞,还不忘指着包子,向李楚生含糊示意:“师兄你也尝尝。”
“好,我尝尝。”
李楚生拿起一枚包子,悠然品味,一边好奇问道:“这小子来历不小啊,是从哪个秘境带出来的?”
墨兰芳从容回答:“他叫刘庆祝,是我高中时的同学,家传数代中医之术,后来被选中送往那隐秘的东伦敦皇家医药学院进修。”
李楚生闻言不禁一笑:“听这口音倒像是出自我们华北平原的保定府,而非那神秘的东伦敦。”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刘庆祝忽然伸长脖子,艰难地吞下一个包子,喘息着挤出一句:“我,确实是东伦敦皇家医药学院的学生,全名叫做Royal college of physicians of London。”
原先带着乡土气息的普通话说出来,一旦切换至英文,立刻变得如同正宗的东伦敦口音。
李楚生惊讶地问:“像你这样有着高深医道修为的弟子,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还是由我来说吧,他不善言辞,怕说不清楚。”
墨兰芳接过话茬:“半年前,刘庆祝运用自家传承的中医针灸术,在市集救治了一位突发心疾的小姑娘,病人家属赠与他一些酬谢之物。”
“此事被人揭发上报到了学院,学院以此为由,指责他私自施医。再加上那些从未见识过针灸之术的东伦敦人,误以为刘庆祝是什么邪道巫师,于是直接取消了他的学籍。”
“刘庆祝是以国家资助的身份出国进修,而他在国内唯一的依靠,那位抚养他并传授医术的中医老者已然仙逝,无人知晓他在国外受困的消息。”
“没了身份证明,也没有任何消息渠道,刘庆祝在海外流离失所,恰好得知我在这附近处理事务,便找到我寻求帮助。”
听到这里,李楚生不由得眼前一亮。
能在条件艰苦的情况下获得海外进修的机会,并且精通中医针灸之术,这位刘庆祝无疑是极为难得的人才!
一笼包子吃得精光,刘庆祝惬意地斜靠在椅背上微微阖目,“李……李师兄,我目前无力偿还你的路费和饭钱,愿以劳力偿债可行吗?”
“师兄你看我吃的虽多,但在年轻时跟随祖父入深山,攀爬悬崖采药,练就一双矫健的腿脚和一身蛮力。”
说话间,刘庆祝拍拍胸膛,因吃得太多,忍不住咳了两声,险些连包子都从喉咙里吐了出来。
被这般年岁不小的修士唤作师兄,李楚生虽然觉得有些好笑,却也为刘庆祝的不幸遭遇感到惋惜。
以刘庆祝超群的医术,本该是在众多宗门、医馆之间备受追捧的人物,然而现在他却没有毕业证书,加之年纪偏大,再想重返学院学习也已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无合法的医疗凭证去给人看病疗伤,无论治愈与否,都是触犯了修真界的法规...
李楚生淡笑拍了拍刘元庆的肩膀,“从今往后,你就跟随着吾,待遇与紫兰仙子无异,食宿全包,更有百分之一五一的修炼资源份额相赠。”
刘元庆恭恭敬敬地道:“多谢李师兄。”
紫兰仙子双臂环抱胸前,满脸幽怨地质问:“为何他这样一个凡夫俗子,也能得到如此丰厚的修炼资源份额?”
李楚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我不准你这般贬低自身。”
饭罢饮足,李楚生立刻领着刘元庆朝着清灵医馆赶去。
榻上的李灵颖面色愈发惨白,原本就瘦弱的身躯似乎又消瘦了几分。
李楚生忐忑不安地开口:“你仔细瞧瞧,她的病因该如何诊治?”
刘元庆查看一番附在李灵颖身上的各种法宝,又为其诊脉,翻开眼皮细细端详,过了许久才沉吟道:“神魂受脑中妖邪之物所扰,导致神经受损。只需以丹药温养神识,半月之后便可行驱邪术。”
李楚生焦急追问:“那她先前遭遇的那次火劫,难道并非致其昏迷的原因么?”
刘元庆反问道:“那火劫可是发生在五日前?”
李楚生一时愣住,“你怎会知晓此事?”
刘元庆神色肃穆地道:“病人体内的呼吸道法脉有所破损,故而气息厚重且带有肺部异音。然而因撤离火场及时,此伤势尚不足为虑。真正令病人陷入昏睡的源头,乃是藏于脑海深处的良性灵瘤。”
提及病症之际,刘元庆如换了个人般,话语坚定,气度非凡,使得李楚生不禁暗自赞叹,此番真是觅得了一位宝贝!
李楚生谨慎发问:“你怎么断定那妖瘤乃属良性?”
“若非良性,病人早已丧命。”
李楚生再询:“那这驱邪术的成功率又有几何?”
“只需提供所需的炼丹炉与草药,并以中药温养病人半月,保守估算成功率可达九成。”
“九成?”听闻此言,李楚生不禁心头狂喜,几乎要将刘元庆拥入怀中深深感激。
然而他旋即想到一个问题:“小颖如今仍在昏睡之中,如何服用中药调理?”
“此事简单。”刘元庆轻轻扶起李灵颖的头部,五根短粗有力的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按压穴位,显露出深厚的修为底蕴。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李灵颖突然咳出两声,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茫然四顾,疲惫地问道:“哥哥,我已经睡了多久了?”
李楚生呆立原地,眼中泪水盈眶,手指颤抖着,情不自禁地快步上前,紧紧抓住李灵颖的手。
“小颖,你再说一句话,让哥哥听听。”
李灵颖费力地抬起纤细的手臂,替李楚生拭去脸上的泪痕,“哥哥,你说什么呢。”
李楚生依旧无法相信眼前的奇迹,慌忙转头求助道:“你们谁给吾一记掌击,让我知道这不是在做梦!”
刘元庆摇头道:“贫道不敢伤害同门。”
而紫兰仙子却不客气地甩手给了李楚生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重重的一掌,恐怕正是源于李楚生此前嘲笑紫兰仙子为“二憨”时积聚的怒气所致……
肌肤炽热如烈焰炙烤,修炼阵法中沉睡了近一周的李小颖,此刻正缓缓睁开眼睛凝视自身。
这突如其来的奇迹,令李楚生感受到一种超脱世俗的真实之痛。
待李楚生接纳这一变化时,长久压抑的情感犹如狂涛骇浪般喷涌而出,他扑倒在修炼榻上放声痛哭。
李小颖微微清醒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含泪说道:“哥哥,别哭了,小颖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为我担惊受怕。”
听着耳边温柔而坚定的话语,李楚生的泪水更是汹涌不止。
小虎遭遇歹人陷害,仙体受损;自己又被人设局,险些修为尽失之时,李楚生都未曾显露半分脆弱,依然淡然应对,修炼生活如常。
然而此刻,风雨过后,一切付出终见回报,卸下沉重心灵负担的李楚生,终于无法抑制地尽情宣泄情感。
墨兰芳察言观色,体贴入微地拉着刘庆祝走出修炼室,并轻轻带上房门,以免打扰到这对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