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芫也没太将刘老板的威胁放在心上，毕竟在云山县，他也不是毫无根基之人。

    再说了，不还有舒长钰，当初他被惠王的人关进地牢里，舒长钰轻而易举地就将它捞了出来。

    就凭这，宋芫就坚信，一个小小的刘老板翻不起什么大浪。

    翌日，木头就正式在铺子里上工了，工钱暂定每月三钱，等干得好了，再酌情涨工钱。

    吴厨子也交接完悦茶后厨的工作，接任喜洋洋的掌柜。

    两个伙计并无意见，他们是从别苑调来铺子帮忙的，工钱也比之前涨了许多，如今的日子过得比以前滋润多了。

    而且他们签的是死契，东家就是他们主子，东家的决定他们自然不敢违抗，也没胆子敢违抗。

    而悦茶这边，则由小春子担任掌柜，工钱也由之前的一两涨为二两。

    后厨吴厨子三个徒弟也早就猜到东家会让小春子接任掌柜，所以并未感到太过惊讶。

    到月底，悦茶将停止售卖冰饮，改为煮热果茶，从配方到食材的选择，宋芫也是费了一番心思。

    宋芫对小吴说道：“从下个月开始，你去向小春子取一笔银子，去收一批老姜。”

    小吴连忙应道：“好的，东家，我记下了。”

    宋芫接着叮嘱：“多收点，今年冬天估计冷得早，老姜用量大，咱们得提前准备着。”

    今年会是个百年难遇的寒冬，若不提前做好准备，等温度一降，这驱寒保暖的东西可都得涨价。

    尤其柴禾木炭，价格几倍地往上涨。

    要不是张家村背靠大山，村民们能自己进山砍柴，这日子怕是更难熬了。

    “小宋！”

    宋芫正想着事儿，突然被这一声呼喊拉回了神。

    他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钟哥你回来了？！”宋芫喜出望外，忙不迭地走上前。

    钟会一路风尘仆仆，脸上带着些许倦意，但精神还算不错。

    “我刚到帮会，就听王伯说你来县城了，就赶紧过来找你。”

    宋芫正想招呼钟会进悦茶里面坐，但钟会却道：“找个清静点的地方说话吧。”

    宋芫看他神色不对，猜到可能有要紧事，便带着钟会来到了翔丰楼，要了一间雅间。

    两人坐定，伙计送上茶水后便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

    宋芫迫不及待地问道：“钟哥，到底怎么了？”

    钟会眉头紧锁，压低声音说道：“乾州乱了。”

    闻言，宋芫不由惊愕：“怎么会突然乱了？”

    钟会面色凝重：“乾州本就旱灾严重，后来又遭了蝗灾，地里颗粒无收，官府并未派人赈灾，还强行征收重税，听说那里百姓卖儿鬻女，已是民不聊生。”

    “于是乾州下的裕和县就乱了起来，一些走投无路的百姓便聚在了一起，抢了官仓，杀了官员，然后落草为寇。”

    “其它几个县也跟着乱了，如今整个乾州都乱成了一锅粥，那些乱民四处流窜。”

    “周边的几个府县也受到了影响，纷纷紧闭城门，防止流民涌入。”

    宋芫听完，也倒吸一口凉气：“朝廷就没派人来镇压吗？”

    “这倒不清楚。”钟会也只是个普通百姓，消息来源有限，能打听到乾州动乱，已是不易。

    他也是在收购粮食时，从粮商口中偶然得知了乾州动乱的消息。

    乾州乱了，粮价也一路飞涨。

    钟会只能往南边多跑了几个府县，才买到足够的粮食。

    宋芫听了钟会讲完这段时间的经历，抬手给钟会倒了杯茶，说道：“钟哥，这一路辛苦你了。”

    “要不是你提醒我们多囤粮食，我们帮会几十张口怕是都要挨饿了。”钟会举杯向宋芫示意后，一饮而尽。

    宋芫也端起茶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接下来不打算去其它州行商了，太危险。”钟会道，“就在周边几个县转转，能赚一点是一点。”

    宋芫点点头：“也好，如今这世道不太平，稳妥些为妙。”

    “你那五百石米面我帮你运回来了，现在就在帮会放着，是运到你庄子上还是？”钟会问道。

    宋芫想了想：“就运到别苑放着吧。”

    “行，一会儿让人拉到你那去。”

    说完了正事，钟会突然想起一事，他神色凝重：“小宋，你有收到鹰哥那边的消息吗？”

    这都快一个半月了，鹰哥他们至今还未回来，钟会担心他们遭遇了不测。

    宋芫道：“他们还在岐水县。”

    他将从舒长钰那听来的消息和盘托出。

    钟会听完也是错愕，永王遭到刺杀，鹰哥他们刚好关在岐水县出不了。

    这倒霉催的。

    幸好无性命之忧，到月底应该就能解禁。

    钟会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人没事，多等些时日倒也无妨。”

    将到午时，两人在翔丰楼用了饭，便各自分开。

    宋芫默默消化着钟会带来的消息。

    云山县距离乾州不过百余里，只怕流民很快便会抵达。

    得赶紧做好准备应对才行。

    流民一旦涌入云山县，必然会带来诸多问题，比如治安问题，流民为了生存，可能会出现偷盗、抢劫等犯罪行为。

    还有粮食供应问题，云山县本就不算富裕，突然涌入这么多流民，粮食必然短缺，粮价也会疯涨。

    再者就是疫病问题，流民长期奔波，风餐露宿，身体虚弱，极易引发传染病。

    回到别苑，宋芫立即派人去药铺，叮嘱他们务必把能预防疫病的药材都买齐，尤其是苍术、艾叶这些。

    安排完药铺的事，钟会带着人将那五百石米面运了过来，宋芫连忙指挥着仆人将粮食搬进粮仓。

    别苑的有两处粮仓，一处大些，一处小些。

    之前宋芫没来过此处，今日一见，才发现这粮仓已经装满了粮食。

    宋芫估摸着加起来有上万石，不用想，肯定是舒长钰提前准备的。

    看到这装得满满得粮仓，顿时安全感十足。

    最近几日，宋芫抽空去打听了下城里粮价，虽然没怎么涨，但米铺每日放出来售卖的粮食数量却减少了，打烊时间也越来越早。

    宋芫还特意走了几家，情况都差不多。

    林县令显然有意在控制粮价，但架不住各大粮商暗中联合，故意囤粮不售。

    宋芫从暗七那听说，粮商手里的米粮还有一部分流通到了黑市上，现在黑市的粮价比正常粮价高出了几文。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粮商们为了谋取暴利，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宋芫在县城已经待了快小半个月了，也差不多该回张家村了，家里还有一摊子事等着他去处理。

    宋芫安排好铺子里后续的事宜，便带着宋晚舟和丫丫准备启程。

    临行前，宋芫还交代了几件事情。

    一是让人盯着刘老板，免得他暗中使坏。

    二是让人去松州南边几个县城大量收购魔芋。

    天凉了，是时候该做魔芋爽了。

    ..............

    八月末的淮州，金风送爽，街头巷尾弥漫着桂花的甜香。

    湖光山色间，一艘画舫悠悠前行。

    丝竹管弦之声从画舫中传出，悠扬动听。

    画舫内，几位公子哥正寻欢作乐。

    一位浪荡的公子哥正敞着衣襟，发髻歪斜，此时他左手揽着一名娇俏的歌女，右手举着酒杯，眼神迷离而放肆。

    或许是过于亢奋，他唇角弧度遮掩不住的得意：“嗤！叶毅中又怎样？”

    “现在他就一废人，还敢跟我斗。”

    旁边的青衣公子忙不迭地应和：“就是，叶兄，等你彻底掌控叶家，可得多多提携小弟啊。”

    浪荡公子哥仰头大笑：“那是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公子哥正是叶家嫡出次子叶毅行。

    在外界看来，叶毅行的名声早已狼藉不堪。他终日花天酒地、不学无术，是众人眼中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而他兄长叶毅中却与他截然不同，叶毅中勤奋好学，善于经营，是叶家上下都寄予厚望的未来当家人。

    叶毅行心里清楚，只要有叶毅中在，他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所以他千方百计搭上了辰王这条线，借辰王之力，暗中谋划着如何将叶毅中拉下马。

    终于在前不久，他等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乾州的一笔大买卖出了岔子，叶毅中不得不亲自前往处理。

    乾州正因灾情严重，灾民四处流窜，兵荒马乱，盗贼横行，若随便发生点什么意外，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就在叶毅中抵达裕和县时，说巧不巧，裕和县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暴乱。

    这其中有没有辰王的手笔，叶毅行并不知晓，他也不在乎。

    他只知道，叶毅中在这场暴乱中被断了双腿，成了一个废人。

    当目睹叶毅中被人抬回叶家时，叶毅行面上强装悲伤，心里却是难以抑制的狂喜。

    尤其看到亲爹叶世昌那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的样子，叶毅行心中竟隐隐有一丝痛快。

    他知道那老家伙一直看不起他，总是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觉得他比不上大哥，没有大哥那般有出息。

    可如今大哥成了废人，他叶毅行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老家伙不是看不起他吗，等叶家落到他手中，看他还敢不敢这般轻视自己。

    刚开始那几日，叶毅行还能装模作样地在父亲面前表示悲痛和关心。

    可过不了多久，他便按捺不住约了一帮狐朋狗友乘舟游湖。

    叶毅行到底还顾忌着大哥在叶家多年积累下的人脉和威望，不敢太过放肆。

    虽说如今叶毅中已成废人，但他那些忠实的手下仍在，且父亲也未完全对叶毅中死心。

    叶毅行搂着歌女喝得醉眼朦胧，嘴里还在嘟囔着：“等我掌控了叶家，哼，看谁还敢小瞧我。”

    那歌女娇笑着迎合，轻启朱唇，娇声道：“公子以后定能飞黄腾达，小女子可就指望您了。”

    叶毅行听了这话，更是得意忘形，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他醉醺醺地嚷道：“那是自然，以后有本公子的好日子，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其他几个狐朋狗友也跟着阿谀奉承起来，把叶毅行吹捧得飘飘然不知所以。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降临，繁星点点。

    画舫上的灯火映照着湖面，别有一番风情。

    迎面缓缓驶来了一艘乌篷小船，撑船的船夫头戴一顶破旧的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而船篷里，男子斜倚着船舷，面容被阴影遮住，看不清神情。

    “叶毅行就在那艘画舫上。”撑船的船夫压低声音说道。

    “主子，咱们要动手吗？”

    船篷里的男子微微一动，淡声道：“不着急，死了一个叶毅行，对辰王而言，不过是少了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

    “我要的是，剁掉辰王的左膀右臂，让他元气大伤。”

    况且，让叶毅行死得太轻松，只会被别人捡了现成的便宜。

    叶毅中这人还有点用，然而性子太傲，想要为他所用，就先得挫挫他的锐气。

    “云山县那边如何了？”

    “回主子，公子那边一切安好。”船夫道。

    乌篷小船在夜色中缓缓前行，湖面的波光倒映着点点星光，显得格外宁静。

    “让人送几车虾蟹回去，这个季节的蟹正是肥美的时候，让他也尝尝鲜。”舒长钰吩咐道。

    即便知道宋芫有空间厨房，随时能吃虾蟹鱼鲜，但舒长钰还是想把当季最好的食材送到他面前，他知道宋芫肯定会喜欢。

    以前舒长钰出门在外，从没有捎手信的习惯，也是在认识宋芫后，才打破了这个惯例。

    具体来说，是去年乘船南下时，偶然听闻船上船工闲聊，提及家中妻儿收到自己在外捎回的特产时的欢喜模样，那一刻，宋芫的身影莫名浮现在他脑海。

    自那以后，他便有了这个习惯。

    安排好送虾蟹的事宜，舒长钰手指轻轻敲打着船舷，若有所思，随即开口：“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密切留意叶家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与辰王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

    “是，主子。”船夫应道。

    张家村。

    宋芫刚到家，对面牛婶听到动静，赶忙过来：“小宋啊，幸亏你昨日没回来。”

    “怎么了婶子？”

    “昨儿大虫下山了，就在村东头那片林子里晃悠，吓得大家都不敢出门。”牛婶说着，脸上还带着心有余悸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