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殿下,皇爷说了,他手上还有别的事。您要见皇爷,还得在殿外候着。”
朱橚急了,抬脚就要往里闯,嘴里还嚷嚷着,“让我进去,我有话与老爷子说。大哥那儿,不让我进倒也罢了。为何这永安宫,也不让我进。”
大狗冷着脸,伸手拦住朱橚,“周王殿下,没皇爷的旨意,今儿谁也别想进去。”
“您是皇子,臣拦不得您。可您也得摸着心头好好的掂量掂量,在大明朝,皇爷没说准的事,谁敢去做。您若是执意要进,臣便让让您进了。皇爷怪罪下来,也怪不到臣的头上。”
“臣这是为您好,周王殿下,您好好想一想。今日这永安宫,您是进还是不进。”
话说到了这儿,朱橚不敢再往里闯了。自家老爷子的性格,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真的给惹恼了,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
见朱橚安静下来,大狗便也退到一边,静静的站着。
永安宫内,传出几声脆铃。
大狗开门,朝里面探了一眼。不知是冲着何处,言语一声,“臣知道了。”
这时,朱橚也拍拍屁股站起来。透过门缝,他能看到自家老爷子,背对着自己,坐在椅子上。熟悉又落寞的背影,让朱橚不由得心头一紧。
“周王殿下,您可以进去了。”
朱橚整理衣冠,刚迈进永安宫,身后的门就被大狗给带上。
随着地上尘土的飞扬,朱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尤其是瞬间转暗的屋内,还有朱元璋那忽清忽浊的喘气声。
“儿臣,参见父皇。”
朱元璋依然是背对着,嘶哑的声音传来,“自个儿拖一把椅子坐下吧。”
椅腿在地面上滑动,尖锐且刺耳。
声音戛然而止时,朱元璋也转过身来。他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曾经极富书生气。自己的几个儿子之中,这一个也是最好读书的。
当年,宋濂上课时,除去朱标,夸的最多的就是朱橚。
想到这儿,朱元璋的目光,变得柔和许多。对于那些,把自己儿子引入歧途的,也变得更加憎恶。
“去过你娘那边没。”
朱橚一愣,不敢去看朱元璋眼睛,压低脑袋摇摇头,“不曾去,孩儿进宫就到父皇您这边来了。”
“待会儿,去你娘那边看看。”
似是一对父子的家常,可朱元璋却从暗格里,摸出那一枚致命的铜钱。
铜钱就这么丢在了朱橚的面前,在地面上滚动转圈。直到,落进了地面的一处凹槽里。
“这玩意儿,见过吧。”
这枚刻有“龙凤通宝”的铜钱,俨然成了朱橚的噩梦。
这些日子,朱橚睁眼闭眼,全都是这枚铜钱。而此刻在这里见着,朱橚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儿臣见过。”朱橚低着头,小声回答着。
朱元璋沉重的呼吸,在寂静的永安宫里,显得尤为明显。
父亲看着儿子,儿子低着脑袋。
太阳光,洒在两个人身上。
朱元璋推开面前的杂物,忽然的笑了笑,“头抬起来吧,没啥子大不了的。你可是咱儿子,咱可舍不得罚你。咱要罚,也是罚蛊惑你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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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今天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常升直接摆手,“不见。告诉他,请回吧,今日常家概不见客。”
报一声,就说有大事。开国公若是问,谁的大事,你就告诉他。吴王的大事。”
,瞧见李景隆,咧嘴笑道,“老李,你瞧瞧这事儿闹的,早知道是你,我早就出来迎你了。”
李景隆冷笑,拍拍屁股,再站起来,“开国公,这回我能不能进了。”
李景隆拍一下脑袋,“哎呀,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要不是说,开国公您学过算学呢,记
“老常,把我从杭州带回的那包茶叶取来。我看老李爱喝,给他备上些,带回去给曹国公也尝尝。”
自采下来的。只能说,天下独此一份。”常升接过管家递过来的茶叶,放在桌上。
丫头,你家地被收了,就开始念叨我家地了。那虽然种不得多少庄稼,却也不会随便的送人。常
常升一愣,“三爷若要,整个常家都是三爷的,更别说这几块小小的山林农田了。”
常升笑着拍拍胸脯,“那是,三爷和常家,可非同一般。常家上上下下,都唯三爷马首是瞻。”
李景隆再像模像样的品一口茶,“吴王的意思就是,开国公府要带头退地,大张旗鼓的退。”
里。日后,曹国公言语一声,常家定不相负。这包茶叶,拿回去喝。不够,我这儿还有。”
管家也站在旁边,“二爷,我咋觉得,这曹国公小公爷,来的不是那么纯粹。恐怕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皇爷,臣去河边,抓了几条鱼。臣记得,皇爷您爱吃鱼,特地给您带来几条,您尝尝鲜不鲜。”
两条鱼挺大,最小的也有半只胳膊那么长。以前没吃的时,朱元璋就会跳河摸鱼,这也能是一天的吃食。
常升就像听故事一样,有些入神,“皇爷,您这么笃定,陈友谅不会动那十五万大军。”
待烤的差不多时,朱元璋抠出鱼眼珠子,放进嘴里,边嚼边点头,“还成,熟是熟了,就是还欠些火候。”
油滴在火里,瞬间变成一缕白烟。鱼肉的香气,混杂着草木燃烧时特有的香味,传到朱元璋鼻子里。
常升手上动作不停,他今天就是来取悦朱元璋的,“啥事儿都瞒不过皇爷的眼睛,这鱼正是凤阳的。”
到咱这儿来认罪,朝堂上都他娘空了。起来说话,甭跪着。”朱元璋一眯眼,“说吧,啥事。”
做如此鸡鸣狗盗之事,臣自知有罪,请皇爷责罚。”
朱元璋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咱大孙真是这么说的?”
得,太子早些年,训斥臣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常升观察着朱元璋的表情,见对方笑了,才
常家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会听您、太子还有三爷的话。”
借着天上的光亮,还有门上挂着的灯笼。常升有些费力的看清对方脸上的,“宋国公,您信我不信。”
句大不敬的话,皇爷百年之后,这大明朝不还是太子和三爷的。到那个时候,咱们还怕没了这点富贵。”
在淮西武将的心中,朱标的地位,几乎是与朱元璋对等的。
朱元璋坐着龙辇,目光扫视每一个人的表情。扫视到武将勋贵时,微微顿住,又迅速移
就是咱大明朝的曹国公。咱已经给了他几千户,他还是贪得无厌,还惦记着凤阳那一千多户。依
没再理睬李文忠,朱元璋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没再理睬李文忠,朱元璋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常升是开国公,冯胜是宋国公,李文忠是曹国公。大明朝的几位国公,有三位,都提出退地还民。
“狗羔子的,这冯老三,昨儿还信誓旦旦说了不退,今儿就自个儿蹦出来退地。老子还纳闷呢,
朱元璋站在最前面,脸上挂着笑,“成,都退。还有谁,一并撵出来,让咱看看,都是谁。”
“昨儿,吴王也就是你们的三爷,到坤宁宫来给咱请安。他呀,心里头惦记着你们这些老东西
给咱请安。他呀,心里头惦记着你们这些老东西呢。他跟咱说,这些地,你们只要肯退,既往不
们。现在太子大了,又换成吴王惦记着你们。咱寻思着,你们这帮老东西,也没做啥,咋总有人惦记。”
“臣谢皇爷,谢太子,谢吴王!吴王之恩,臣等唯死得报。”
都说,三爷您心系大明,有先贤之风。大臣们齐呼皇爷万岁,太子、吴王千岁呢。”
孙们,都会到这里来消遣消遣。尤其是春秋之时,天气凉爽,花园里更是人满为患。
正值午时,花园里只有寥寥几人。路过的太监宫女们,都会在朱允熥面前停顿一下,再接着往前走。
无论前生还是今世,朱雄英做任何事,都与他们其他兄弟分开。吃穿住行,都是皇太孙的制式。
嫡子,只能让自己占着更多的疼爱。但,这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小太监也没来过,跟着点头,“殿下,奴婢也不知道这是哪儿。”
旁边,两个太监,要壮实许多。光着上半身,手里各是一根藤条。
后面的小太监,迈着罗圈腿,大步跟上。看一眼朱允熥阴沉的脸,小太监也不敢说话。
即便是当时伺候在朱元璋身边的黄狗儿,在见着朴无用时,也要避让几分。
赵宋时,赵构在应天的行宫。大明建国后,皇爷觉着晦气,因此弃而不用。”
朱允熥盯着湖水,心中的起伏,也渐渐的平静下来。只要皇太孙一天没定下来,吕氏就一直
“朴无用,伺候在皇爷爷身边这么多年,也难为你了。”
小太监走路时,一瘸一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回殿下,奴婢没伺候好主子,被朴总管罚了。”
后,朱元璋和朱标,都会在这里与六部大臣廷议。只不过,这个传统,在建文朝时,就被废除了。
是不进去的好。皇爷在里头,正骂人呢。六部的尚书们,都被骂了个遍。”
简单来说,福建、浙江两省的赋税,先由两省布政留下军中所用,其余再上交朝廷。
第二年,很多名门望族大家,都交不齐税。于是,地方和这些大家,约定成俗。
延续整个洪武一朝的文武之争,也在洪武二十三年至洪武二十五年,达到了武将勋贵们的巅峰。
朱允熥清楚的记得,他这个二哥即位后,是如何被文官误国,丢了天下的。
朱元璋脸色通红,显然是被气的不轻,“咱他娘的问你,谁是户部尚书。福建一省的赋税,现
“那你找出来,咱限你的一炷香,还剩一小半。香烧尽了,你还找不出,你就和陈贤文一块儿去吧。”
朱元璋瞧了一眼,淡淡的开口,“行了,这儿没你的事。那么多大臣在呢,还轮不到你说话,多学着就是。”
这个样子,朱元璋瞬间就知道,朱允熥说进了傅文华的心窝子里头。
明建文二年,福建富商刘存已的儿子省试高中。为此,刘存已大宴宾朋。在乡间,广撒钱粮,广为好施。
刘存已本非经商,其祖上曾是南朝刘宋一脉。隋唐之后,刘氏举家入江西。
“这些,还只是泉州一府。整个福建八府四卫,再加上浙江、江西两省。合算起来,朝廷一共少收近五百万石。”
极度凝重。他不知道,朱允熥从哪儿知道的这些。但从傅文华的脸来看,估计也是大差不离。
韩国公李善长,同样是眉头紧锁。他主礼部、户部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也逃不了干系。
朱元璋同样的清楚,越是底层百姓,越不敢逃税。底层百姓,不到万不得已,不敢与官府抗争。
朱元璋认真的看着这个孙子,这些年来,朱允熥给他的惊喜,越来越多。
朱元璋笑着点头,“听听,都听听。这是咱孙子说出来的,不比你们这些文官驴嘴,说出来的要强。”
但洪武、建文、永乐三朝,文官在极长的时间里,一家独大。没有了制衡,他们就敢挑战皇权。
来,大明四海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孙儿觉得,此可称为盛世。古有言,完木之下,亦有朽根。”
隶、卒,其余无罪之人,皆可入考、捐监。仅因逋赋,便免其恩科,实不是仁君所为。先无此
还有一个都心知肚明的,那就是一旦开了此例,文武又将回到平衡。
就如同秦荧说的,如此一开,便是绝了天下读书人的种子。
这些,都是朱允熥在建文一朝,可以看见的。
小小的税收,揪出的却是庞大的文官根系。
臣的儿子,可也是您的孙子啊。他们喜或不喜,这也是咱们的家事。既然是家事,那便与他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