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蛮大,里头还能摆上一方几子。
不大的床,刚好能让朱允熥完全的躺下。褥子、枕头,还有平时朱允熥爱看的书,应有尽有。在床头,还摆着几个果子。
人坐在轿子里,却也感受不到,轿子的晃动。
一颗透亮的葡萄,剥去了外皮,放在了玉碗里。渐渐的,堆的蛮高。
半躺着时,朱允熥一手还拿着书,另一只手伸进碗里,拿起一颗葡萄,送进嘴里,慢慢的咀嚼。
突然的一阵凉风,朱允熥抬一下眼皮,又迅速的低下。
轿帘处,王八荣跪在地上,双手捧着接过外头递进来的文书。再转个身,递给朱允熥。
“谁的?”
朱允熥欠起身子,远远的看了一眼。
只是,文书上的蝇头小字太密,压根看不清楚。
“殿下,开国公差人送来的。”
朱允熥伸手接过,粗略的扫了一眼之后,又迅速的合上,放在一边。
若有所思,“王八荣,你记不记得,咱们走的时候,燕王府与周王府,有没有什么动作。我记得,我的这两位叔叔,并没什么不妥之处。”
王八荣笑了笑,只敢说些浅显的,“奴婢没瞧见,可奴婢觉得,燕王与周王两位殿下,都是识大体的,干不出什么不妥的事。”
听了王八荣这么说,朱允熥也跟着笑,随手把文书摔下去,“烧了吧,不准再提。”
看着文书在火盆里逐渐蜷缩,最终变成灰烬。
朱允熥动了动嘴,伸手在轿子里敲了敲。很快的,外头也响起同样的声音。
“殿下,您吩咐。”
这回,跟着一块儿回乡祭祖的,是魏国公徐允恭。
以往,临冬时节,回乡祭祖,都是朱标的事。从今年起,朱元璋把这事儿,一并丢给朱允熥了。
满朝文武中,朱元璋让朱允熥随便挑一个。
而朱允熥,独独挑了魏国公徐允恭。原因无他,朱允熥就是想和徐家,多多亲近亲近。
朱允熥伸出脑袋,看一眼前方,“咱们这是到哪了。”
“殿下,再往前去,就到了盱眙。咱们今晚,说不准就得在盱眙歇息了。臣已经派了人,通知盱眙官员,随时候着。”
盱眙,凤阳府与淮安府之间的一个小地方。
地方不大,却有钱的很。
根本原因,就是这儿出了一个大明国公。甚至于有人会说,当今大明皇帝,也是盱眙人。
“这地方,可是李景隆老家。”
徐允恭点头,“正是曹国公的老家。”
朱允熥吸进一口凉气,微微眯眼,“那成,咱们今晚就留宿盱眙。我听说,李景隆有不少的亲戚,都在盱眙发了迹。咱们今晚,就住李景隆的亲戚家里,莫要惊扰了百姓。”
虽有些不解,但徐允恭还是会按着吩咐去做。
至于其中缘由,徐允恭并不会去深问。吴王吩咐了的,自己做好就是了。
离盱眙越近,百姓也就越多。
似乎前些天的雨,并没有下到这里。脚下的泥地,远远不及京城那般泥泞。
一处宅子前,盱眙官员早早的在此恭候。一天之内,他们辗转了三个地方。全是因为吴王,临时更换了住处。
徐允恭神色严肃的扫一圈众人,脑袋挨近轿子,“殿下,咱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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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升提着朝服,回头去看,轻轻笑着,“宋国公,您也挺早。经过您府上时,您府前的灯,还
常升竖起三根手指头,“皇爷什么也没说,倒是三爷说了几句话。”
句大不敬的话,皇爷百年之后,这大明朝不还是太子和三爷的。到那个时候,咱们还怕没了这点富贵。”
在淮西武将的心中,朱标的地位,几乎是与朱元璋对等的。
原本还只是低头躬身的太监们,纷纷跪在地上。
目光在一人身上顿住,那人迅速出了队列,跪在地上,“臣有罪。”
就是咱大明朝的曹国公。咱已经给了他几千户,他还是贪得无厌,还惦记着凤阳那一千多户。依咱看,该死!”
侵占民田,绝不只是李文忠一家所为。那日,除去跪在奉天殿外请罪的,一定还有旁人。
他刚刚说完,宋国公冯胜也跟着出来,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话,“臣也一样。”
景川侯曹震瞧不明白,拉了一下蓝玉的衣袖,“蓝小二,咋回事,常升咋突然出来了,你知不知道。”
“狗羔子的,这冯老三,昨儿还信誓旦旦说了不退,今儿就自个儿蹦出来退地。老子还纳闷呢,
从刚刚开始,蓝玉看着常升入神,喃喃开口,“这怕不是三爷的意思。”
“昨儿,吴王也就是你们的三爷,到坤宁宫来给咱请安。他呀,心里头惦记着你们这些老东西
给咱请安。他呀,心里头惦记着你们这些老东西呢。他跟咱说,这些地,你们只要肯退,既往不
“太子仁义,三爷也仁义。臣几个,遇上这么个好主子,割了卵子,也愿意伺候。”
“大臣们都说,这是三爷护着他们。就连皇爷都说,三爷您心系大明,有先贤之风。大臣们齐
都说,三爷您心系大明,有先贤之风。大臣们齐呼皇爷万岁,太子、吴王千岁呢。”
公领的头,然后呼呼啦啦一大片,都说要退地呢,就怕自个儿慢了。奴婢听说,景川侯和宋国
呢,就怕自个儿慢了。奴婢听说,景川侯和宋国公,还因此吵了起来呢。”
改。更怕错了之后,还一错再错。只要他们别铁了心往南墙上撞,那朱允熥倒是还能护着他们。
被奉承几句,朱允熥哼了一声,“嘴上抹蜜蜂屎了,快跟上,跟着孤出去走走。”
孙们,都会到这里来消遣消遣。尤其是春秋之时,天气凉爽,花园里更是人满为患。
孙们,都会到这里来消遣消遣。尤其是春秋之时,天气凉爽,花园里更是人满为患。
无论前生还是今世,朱雄英做任何事,都与他们其他兄弟分开。吃穿住行,都是皇太孙的制式。
“那回去吧。”朱允熥正要转身,耳朵里传来一阵惨叫。听着熟悉,他放慢脚步,寻着声音,一点一点往里走。
看到朱允熥,王八荣犹如看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哭嚎起来,“三爷,救救奴婢吧,奴婢知错
“既然知错了,就在这儿好好的思过。鬼哭狼嚎,救不了你。”朱允熥头也不回就出了这片荒院。
股阴气,让朱允熥十分的不舒服。佝偻着腰身,凹陷一只的眼睛。枯树藤一样的双手,垂垂的耷在身前。
朱允熥憋了一口气,脸色涨红,“派到王八荣身边的那几个,又是什么人。”
朱允熥盯着湖水,心中的起伏,也渐渐的平静下来。只要皇太孙一天没定下来,吕氏就一直
朴无用难得的起了一抹异色,“皇爷肯用奴婢,这是奴婢的造化。奴婢只愿一直伺候皇爷,伺候太子。”
“难为你了。”朱允熥步子加快,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波澜。
朱允熥脸色有些古怪,“皇爷爷为何突然这么大火气。”
简单来说,福建、浙江两省的赋税,先由两省布政留下军中所用,其余再上交朝廷。
久而久之,这些名门大家就一直都欠着朝廷的税。
雄英出生。朱元璋因此,大赦天下,很多税收那一年也得到减免。减免的税,第二年地方还会再
一年也得到减免。减免的税,第二年地方还会再收回来。以此来歌颂天下太平,吾皇圣明。
而另一位的朱允炆,外公吕本曾是文官之首。
朱允熥清楚的记得,他这个二哥即位后,是如何被文官误国,丢了天下的。
朱允熥踏过奉天殿的门口,环视一圈屋内。除了朱标,其余的人,都是跪在地上。
“陛下,臣知罪。可福建税收,一直都是韩国公过问...”
陈贤文,上一任户部尚书。牵扯进了胡惟庸案,如今已是一堆白骨。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如果他知道,洪武二十三年,也不至于那么惨。
胆,您这么问韩国公,他也不知道个所以然。您想要弄清楚福建的赋税去了哪儿,还得从户部查
赵宋理宗朝时,逃难至福州。从此在福州安家经商,颇有资产。大明建国后,刘存已又得一
子,视为掌上明珠。为家中前程,刘存已与江西官员颇为交好。
“张鹤,孤问你。八年时,泉州田税为多少。户部收了多少,泉州又欠了多少。”
极度凝重。他不知道,朱允熥从哪儿知道的这些。但从傅文华的脸来看,估计也是大差不离。
在户部为官近十三年,傅文华清楚户部每一年的各省的税收。
华,斩立决,家中族人无论老幼男女,发配海南。户部福建税司官,抄家腰斩,夷三族。”
朱允熥有些不好意思,“孙儿都是些愚见,上不得台面。孙儿只是觉得,东南三省,民间逋赋
建、浙江、江西三省,并没有如此民间逋赋。但自户部换人,所持松懈,就被这些人,钻了空子。”朱元璋眼中透出异彩,税收怎么收,是他定的。如今却被人钻了空子,他多少有些挂不住。
文人而挑起的。建文年,皇帝更是被文官所左右蒙蔽,把燕王彻底逼反。永乐时,朱棣北伐,文
但洪武、建文、永乐三朝,文官在极长的时间里,一家独大。没有了制衡,他们就敢挑战皇权。
所以,朱允熥从没想过,去过分的打压的一
户部至各省,大臣们也有欺上瞒下的,同不可取。逋赋之人,更是罪无可赦。”
刚一说完,奉天殿内除李善长外,所有的文官都是跪在地上,“陛下,不可!”
隶、卒,其余无罪之人,皆可入考、捐监。仅因逋赋,便免其恩科,实不是仁君所为。先无此
还有一个都心知肚明的,那就是一旦开了此例,文武又将回到平衡。
就如同秦荧说的,如此一开,便是绝了天下读书人的种子。
儿说的确实不错,儿臣还有什么可说的。减税,只是朝廷给天下读书人的便利。却成了,当朝官
臣的儿子,可也是您的孙子啊。他们喜或不喜,这也是咱们的家事。既然是家事,那便与他人无干。”
坐下没多久,朴无用跟着进来,在朱元璋耳边低语几句。
朱元璋站起来,又踢了一脚,“你确实该死!宫里头出了这档子的事,你这个敬事房的太监,
江、江西三省逋赋一事,你亲自去查。你记着,到了那儿,你就是代着咱去的,别有什么顾忌。”
去,护在你身边。这次出宫,你把熥儿也一并带着吧,让他看看外头。总呆在宫里,都不晓得,
所用。让他查谁,他就去查谁。还有,咱问你,咱让你查的十四年时,虞怀王去扬州时,可有什
着,听太子使唤。到了那儿,凡是罪证坐实的,太子心软,你就去给料理了。其中,所牵扯到
坐在轿子里,倒也无事。只是苦了,那些随行的,每走上一步,都是吃力的很。骑在马上的李景隆,也有些苦不堪言。
而李景隆,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平日里出门,都是轿子。只有跟在朱允熥身边时,才会自己走路。
累了,你自个儿去说吧。出京时,太子可是严旨,不得耽搁,一路速行。再说了,你又不是不
旨,不得耽搁,一路速行。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福建的事,皇爷龙颜大怒。你有几颗脑
这次一并跟着来福建,充其量他也只是跟着朱允熥过来,说不上话。
朱标微微皱眉,又旋即松开,“罢了,以后没孤的旨意,不得擅作主张。”
“爷,您慢些。这路不好走,天还下着雨。”常升帮着打起一把伞,给朱标撑上,紧紧的跟着。
听到动静,老汉把斧头敲进木头里,抬头去看。
食给你们,到别处要去吧。或者,再往前四十里路,那儿是福州府。到了福州,去西门。那儿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