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峰绝壁之上有一人轻轻捻起了一颗石子,投入茫茫云海。山峦不知其高,云海莫探其深。投石入海久久未曾回响,那人转身离去,身后的云海却泛起了片片涟漪。
天有多高、地有多广,因何为生、死又是何物,滚滚红尘中藏了多少悲欢离合。一枚小小的石头就这么被卷入了世事之中。
“嘿!”
一颗小小的石头被顽皮的孩子一脚踢了出去,落在了真定府牛家村谢石头的家门口。
往上看去饱经风霜的双开木门略显残破,大红的桃符挂于门上。不大的院子五脏俱全除了正堂三间北屋还有一间西屋和两间东屋。院落比较窄却很深,门旁是五谷轮回之所和一个牲畜棚。
牛家村自是牛家大姓,谢家只此一户落在村尾。虽是独门小户却也受人尊敬。
你问为啥?因为人家识字。十里八乡你去打听打听就这么一个识字的后生。虽然没有功名可也是一等一的大文人。村里大小事情舞文弄墨都得看人家。
谢家老爹年纪大了,本来是猎户后来林子荒了就改种地,有了孩子发了狠去真定城里供了两年私塾,为这谢家老爹是又当木匠又打铁连带养了一窝牲口。
却说今天的牛家村,嘿,那叫个热闹。本来这三月一次的骡马市应该在柳林铺,可是今儿开在牛家村口了!
就在村口大石头边儿上,两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在嘀嘀咕咕。
“石头,你看牛佬嘴都咧天上了。”
“是哪,这骡马市开在咱村是好事。应该开心啊。”谢石头瞟了眼牛大虫光秃秃的脑袋“你这脑袋干嘛剃光了?”
“天儿热,光了舒服,还省个籽儿~”大虫摸摸脑袋看看太阳“老剃刀剃头三个子儿,光头省一个攒着娶媳妇儿,嘿嘿。”
谢石头也看看太阳,用手擦了擦两侧脸颊流下来的汗“这鬼天气,再这么晒都得吃树皮。”推了推大虫“好像再往南边儿已经出人命了。”
大虫往地上啐了一口,“可不是么,这该死的老天爷。我听来卖骡子的刘掌柜的说这次来了,下次还不定什么时候呢。凉州好像反了。”
石头惊了一下“反了,凉州?”是了石头心想这骡马都是从西边儿来的,说不准啊真把商路给断了。要是再打到关中!诶呦呦,这回可闹大了。
热热闹闹的骡马市整闹了三天,却说谢石头颠了颠自己的银钱袋子去市上卖了一口骡子,骡子不大不高毛发端的漂亮黑的发青。看牙口年岁不大,蹄子是碗口大蹄子走路稳当就是跑的不快。要价二十八个银花石头磨蹭了半下午用了二十二个银花买了下来。
“吱呀,哒哒哒哒哒哒,咣当”石头把门拴好安顿好骡子走进正屋。“爹,今天买了口骡子,膘肥体壮青毛大蹄,好的很啊。”
正堂板凳上磕烟管的老汉抬起头又咳嗽了两声“不是让你攒钱讨老婆么?怎么买了个牲口。”长长的眉毛盖住了眼角,敦实的身材不高却厚实得很,厚实宽大的手赶了赶烟灰“怎地,二十来岁了还不成家,想老子那时候你都满地跑了。”
“老头子,少说两句。先吃饭了,石头有本事去寻摸些钱不愁媳妇本儿。”一身麻布衣服的老妇人端着两碗糙米饭上了桌子“再说咱们村这几个姑娘我也看不上。”一边递了条凳子来安排石头坐下。
“你懂什么?佬儿家姑娘我看就不错。”老爹扒拉了两口饭“诶?咸菜疙瘩呢?哪来的肉啊。”老爹挠了挠脑袋“感情这小兔崽子比老子有本事啊~”粗糙的脸上咧开几道沟壑的纹路嘿嘿笑了两声。
“爹,村长叫我晚上过去有事。过两天说不得又要出去一趟。”石头蒙扒拉两口饭和老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这鬼天气说不得年景就大荒了,提前准备准备。”谢石头揉了揉鼻子“娘,这是十几个银花多屯点儿粮食,秋收再打些谷子冬天还好过些。”石头又掏出一小把银花放在桌子上,踢起凳子靠在墙根儿。嘴里说着“走了”跃出了土坯的房门。
村口的村长家砖砌的正堂里,罗锅背的村长牛佬靠在椅子上看见谢石头从正门儿进来“来了,坐吧。”十四五岁的姑娘沏茶给石头倒上“石头哥,怎么最近来得少了?”两杯敞口大海碗里倒上了青绿的茶水。
“小翠啊,我和石头谈正事姑娘家别掺和回屋去。”牛佬挥挥手赶着小翠“哼”小翠一跺脚出门而去了。
“佬叔,怎么了?”石头端起茶喝了两口“离秋收还有一阵,官家催粮也未免太早了吧。”
牛佬磨蹭着手没啥好气“哼,催粮,这回是催命。凉州反了,关中闹荒,这是到咱们这征兵争响来了。”牛佬抿了一口茶“说是你那同窗在武都尉手下当差点名要你过去。”
“武都尉?甲文?”石头叹口气垂下了脑袋“啥时候走?”
牛村长也叹口气“就这两天赶紧上路,官家来人说武都尉已经在井陉县了,你且直接去军中报到。”牛佬儿两眼洞洞看向茶碗。待石头出了门看着进来的女儿喃喃道“造化啊。”伸手拍了拍哭的不成样子的小翠。
却说谢石头当夜拜别了父母双亲收拾行囊干粮装在骡子上天还未亮晃晃悠悠上了西行之路,一颗小小的石头就此投进了滚滚红尘之中。